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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任!”

  一只突然拍上肩膀的手,把任士熙的神智从恍神的太虚打回人间。

  一回神,只见铁人难得离开他那张堡垒似的办公桌,站在桌边一脸凝重的打量他,好像正看着一只刚送进动物园的稀有动物。

  “干嘛?”他放下搁在桌上的长腿,不自在的避开他的视线。“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工作狂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拉开一把椅子在他桌前坐下来,俨然一副准备审讯犯人的态势。

  “没怎么回事啊,我很好!”他随手抓起桌上的卷宗,佯装忙碌的看起来。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铁人充分发挥一个律师应该具备的特长,钜细靡遗、丝毫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当然!”他不耐的回道。

  “那为什么连文件拿反了都没发现?”

  闻言,任士熙的脸难堪的迅速涨红起来,赶紧把文件调了个方向。

  “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铁人好像没问出个所以然就不死心似的。

  “我?有吗?”他僵硬的挤出笑。“大概是约会太忙,搞得我睡眠不足有点恍神吧!”他打哈哈道。

  “你这几个月都加班到十点以后才走,哪来的时间约会?”铁人的眉头纠结得更紧了。

  几个月?

  “喔,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任士熙尴尬的笑笑。

  “你是不是失恋了?”虽然这问题有点荒谬,不过这失心疯的症状——跟他好像啊!

  “啊,我突然想起来还约了客户见面,我先走了!”

  他心虚回避他的视线,火烧屁股似的跳起身,胡乱抓了几份文件就往公事包里塞,准备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才到门口,就被尽责得俨然可以封为程咬金的康秘书给拦住。

  “任律师,刚刚金夫人来了电话,要您预先把遗嘱准备好,金总裁他——恐怕快不行了。”

  金虔葆的爸爸——病危?

  好像被一记硬棒当头敲下,他整个人都在旋转。

  这怎么可能?几个月前他还那么健朗,怎么突然间会——

  “出了什么事?”他心一拧,窒声间。

  “金总裁他昨晚突然在家昏倒,送到医院后诊断是脑溢血,情况不乐观,刚刚发出了病危通知——”

  “病危?”不由自主的,他脑海里立刻浮现一张柔弱的脸孔。

  他知道父亲对金虔葆来说有多重要,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她怎么承受得了?

  “哪家医院?”他紧绷着嗓子问。

  “台大医院。”

  毫不犹豫的,他扭头就往门外冲。

  “喂,小任,你的遗嘱——小任!”

  不顾易慎人在后头呼喊,任士熙头也不回的冲出事务所。

  开着这辈子最快的车,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医院。

  冲到加护病房外,一眼,他就看见那个教人光看就心疼的纤瘦身影,走廊的长排椅子上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的身影,伴随着几乎快将她吞没的绝望与悲伤。

  他怎么不记得,她看起来有这么小、这么瘦?好像光是一把空气就能将她压垮似的。

  但这一刻,冲动来到这里的他却犹豫了。

  他曾说从此以后两人之间一笔勾消,不再牵扯不清。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一思及她此刻的伤心无助,就什么也没办法多想,冲动的来到这里,只为看她一眼,确定她还能坚强的撑下去。

  这一刻,即使他再逞强、再想维护他男人的尊严,也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爱上她了,爱得痛心彻骨、不可自拔!

  这么久以来,是他一直欺骗自己、拒绝承认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因为她而卸下心防,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压在心头的阴霾,在对自己坦承的这一刻,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心情变得格外平静与轻松。

  调匀呼吸、稳住情绪,他冷静的慢慢走到她身边。

  “金钱豹。”他蹲在她身前,用一种像是怕碰碎她的声音,小心翼翼唤道。

  像是听到来自远方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宛如一世纪那般漫长,目光才终于对上他的脸孔。

  她的眼中蓄满泪,黑亮清澈的瞳孔里却没有焦距,仿佛一个在茫茫人海中迷失的孩子,脆弱无助得令人心疼。

  任士熙这才终于知道,这世界上唯一能揉碎他的心的——就是她无助的眼泪。

  在最初的怔忡过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遽然跳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喊:“你回去,你走,我爸爸不会死的,我不许你宣读什么遗嘱,你回去——回去——”

  她哭喊着拼命把他往外推,泪水布满了漂亮却苍白的脸蛋,凌乱的发丝被泪水沾湿,眼里是永无止境的绝望。

  “宝宝——”他不由自主的喊了她小名。

  “你走,我求求你,爸爸他不会离开我——不能离开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啊——”她哭着、说着,最后筋疲力竭的瘫倒在他身上。

  她的泪落在他的臂上,却炙痛了他的心,一个冲动,他双臂蓦地收紧,将她的泪、她的悲伤全数纳入怀中。

  “我不是来宣读遗嘱的,只是担心你.来看看你。”他不由自主将脸埋进她的颈间,将她拥得更深。

  怀里的小人儿浑身一僵,像疑惑又像是不信。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些,一开口却发现声音紧绷得像是快拉断的弦。

  金虔葆原本蓄在眼底的泪,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又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往下掉。

  “怎么办——爸爸他就要丢下我了——他就要丢下我了——”她茫然无助的反覆低喃道,小手无意识的紧抓住他。

  被她的手一碰触他立刻吓着了,教他吃惊的不是毫无温度的冰冷,而是紧抓着他大手的惊人力道,像是抓住她即将灭顶前的最后一块救命浮木——

  “不会的,金总裁有着强势不服输的商人性格,他绝对不会轻易丢下你的。”任士熙紧握住她的小手,坚定的保证。

  “真的吗?”她流着泪,茫然无措的视线对上他。

  “真的!”隔着一道门,生或死谁也没有把握,但这一刻,只要能让她停住眼泪,就算他得撒上一千个谎,他都在所不惜。

  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先把她的身体照顾好。“吃饭了没?肚子饿不饿?”

  她抬起一双茫然不解的眸,任士熙立刻就知道答案了。

  叹了口气,他小心的松开手。“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在这等一下!”

  第10章(1)

  夜幕降临,金镇达送进加护病房已经足足一天一夜了。

  坐在加护病房外的等待区,从中央空调送出的冷气,冰冷得几乎快将金虔葆冻僵。

  她木然呆坐着,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任何人,否则这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她好想哭,但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泪,她的眼睛已经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她紧紧交握着双手,却找不到一个支持她的着力点,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突然间,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像是无条件接纳她的恐惧与无助,让她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道光亮。

  她木然抬起头,在光亮尽头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任士熙?”她喃喃低唤,以为他已经走了。

  “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将一碗热腾腾的粥放进她手里。

  捧着温暖的粥,她还是怔然望着他。

  “快吃!”他柔声催促她。

  用缓慢到近乎机械化的动作拿起汤匙,她的手却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气太强还是因为害怕。

  小心舀了口粥送进口中,一股暖意一路从口腔、喉咙渗进胃里,暖意在身体里蔓延开了,但眼泪却不听使唤的往下坠。

  她还以为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坚强了,怎么他一出现,又把她打回那个脆弱无用的泪人儿,拿着汤匙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来,我来喂你吧!”突然间,手里的汤匙被抽走。

  他一瓢一瓢将粥送进她嘴里,自在得像是理所当然似的,而她也忘了拒绝,就这么乖乖的像个孩子似的张嘴、吞咽,直到一碗粥都空了。

  “乖女孩!”他微微一笑,赞许的摸摸她的发。

  瞬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直到他转身去收拾空碗,才又恢复了正常呼吸。

  他不是说过要一笔勾消,再也不想跟她有牵扯?怎么又会——

  疑问浮上心头,但此刻她没有心思多想,爸爸此刻还在加护病房里跟死神搏斗哪!

  但为了爸爸,她早已有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了,晶姨说她头痛不舒服没办法在医院待太久,莎莎早上来过,在加护病房前晃了一圈,还不到开放探病的时间,她一句话也没说的就走了。

  爸爸现在剩下的只有她了!

  “我送你回去。”

  “啊?”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怔住了。“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等,爸爸现在是危险期,随时会有突发状况,我一步都不能离开。”她固执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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