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绿梅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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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在他们之间的考验重重,一道又一道大门上了无数个重锁,即便有心要解,又有谁来解她的心锁?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绿梅褪去披风。她知道自己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撑过今年岁末,恐怕也无法再酿酒了。

  她还有什么作用呢?活在这世上……算是半个废人了吧。桑嬷嬷感念她为迎春阁的付出,才百般对她好;明明早已能独当一面发落所有的事,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地待在迎春阁里,才来询问她的意见。

  对厉风行而言,她更是没用处了呀。拖着病体,能为他料理什么事吗?甚至还要劳他纡尊降贵地照顾她。

  厉风行握紧拳头又松下。绿梅一心想推离他,是否又在担心他戏弄她这颗伤痕累累的青梅?

  「梅儿……」厉风行坐到绿梅身畔,将她僵直的身躯搂进怀里,让她靠着倾听他的心跳,抚着她墨如黑缎的头发;虽然病弱的她不似以往光采,却无法减去他对她的疼爱。「梅儿,妳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什么……」枕着厉风行的胸膛,绿梅双手环抱他的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原先有些抗拒的绿梅,直觉两人不该如此亲密,但厉风行的怀抱委实温暖,索性就让自己任性一回吧。

  「说谎。」这个小骗子,脸上写满了失落,又急着把他推得远远的,厉风行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如果不怕,为何要我离开?」

  因为她怕自己沉沦、抽不了身。可是绿梅不敢说出口,只能无助地摇头。

  「梅儿,我不是在戏弄妳。」即便是过往,他也无意戏弄,怪只怪他太过刚愎自用,未曾伫足停留细细品味绿梅为他的付出。

  「戏弄……」绿梅支起身望向厉风行,不解地偏头道:「我没说你戏弄我,你没那么无聊,只是……我们俩的身分不配,你迟早要离开的……」

  厉风行现下的态度,是她嫁为厉家妇时,梦寐以求的软语温存,她早也盼、晚也盼,就是希望有日他能抱着她,在月光下煮酒,说着体己语,别再让她独自对着烛火暗自垂泪。

  可惜这份感情,她要不起,也不能要。

  「梅儿,我不会离开。」尤其在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更加不可能。

  「你会的,迟早会走。」绿梅躺回他的怀里。如果日后厉风行离去,她至少还有这段绮丽回忆。

  「别质疑我的话。我说不走,就永远不会离开。」厉风行搂紧怀中娇躯,暗自发誓,他会用行动消弭绿梅的不安。

  「你说过,我们只是各取所需……」靠在他温热的胸坎上,绿梅忍不住睡意,杏眸微瞇。调了个好位置后,像只小猫咪似磨蹭个几下便悄悄睡去。

  厉风行心窝上有些痒,绿梅安睡的脸庞意外带给他满足;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油然而生的情感让他一辈子就想让她靠着。

  「没错,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厉风行爱怜地在绿梅发旋印上一吻,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拙。「所以,我要妳,永远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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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梅原先以为厉风行变了,是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改变了,然而等她身体好了一些,能负荷较长时间的久站而出了房门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厉风行为了能就近照看绿梅,特地将公事移到迎春阁里处理。只要别拖到开业的时间,桑嬷嬷也就随他去,甚至还会吩咐厨子多准备午膳给商队享用,因为为了不让绿梅费心劳力,厉风行也将迎春阁的事务一并揽下。

  二楼的主位俨然成为厉风行办公的书案,上面除了几盘快炒菜肴和清汤外,其余都是厉府与迎春阁的账册跟记载的明细。

  「主子,颜家染坊老爷不肯签书契,坚持再与主子议价后才答应考虑。」阿升双手颤抖地将颜家染坊试染的布块呈上;听说今天他们染出两种新颜色,想藉此提高卖价。

  「白白浪费三天?」厉风行声音嘶哑,吓得阿升簌簌发抖;却见他轻手拿着试染的布块,一一比过绿梅手上肤色,失望地摇头。

  无法衬托出绿梅的好肌肤就算了,还让她看起来更死白,看来与颜家染坊的合作,他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主子,小的办事不力,请主子重罚。」

  「重罚何用?给你三天,拿不回书契,你就改去染布。」取过迭在账册上头的朱红色小本子,蘸墨写上「颜染」两字。

  「是,小的这就去办。」阿升心里多少有些眉目,立刻领命离去。

  绿梅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接下来呈报的十来名管事,成事者另有嘉赏,没有达到厉风行预测结果的人,初犯者还有宽限的时间,迟迟无法交货或订下合同的,不免要挨上一场风雪,被他犀锐冷寒的目光冻得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除此之外,厉风行还将想坐地起价的商号,写进那本朱红色的小册子里。

  绿梅不禁好奇,如果她交不出式样图的话,厉风行会如何对待她?

  再给她三天时间,下季再多缴十张式样图当利息?

  再给她三天时间,谈妥的每年一千两费用直接砍一半?

  再给她三天时间,交不出来,一辈子别想再绘图,再把她十只指头全剁下来煮汤,倒进湖里喂鱼虾?

  搅着鸡汤,绿梅想尽所有可能,直到热腾腾的鸡汤浮上一层油光,还是没喝上一口,白白蹧蹋厉风行的心意。

  深怕会引起厉风行不快,尤其是在他处理一堆头疼的事务后;绿梅舀起一匙浮着黄黄油水的鸡汤,皱着小脸将它送到嘴边——

  「梅儿,鸡汤冷了。」取过她的调羹,厉风行要人换过一碗,趁着绿梅发愣,执起她的手轻啄,霎时羞红她一张俏脸。「在想什么?都出神了。」

  「没有。」绿梅抽回手,忍住不去看他使坏的唇瓣,想趁精神不错的时候看些帐,随手取来一本又放了回去,翻找了好久才找着迎春阁的账本。

  「真不老实。」

  本来坚决不让绿梅碰公事的厉风行也担心她会闷坏,只好退一步,要她衡量自己的体力和精神。

  等到绿悔的鸡汤炖好,厉风行大致上也忙完了,端起冒着热气的汤碗,细细地吹凉,怕烫了绿梅的口。

  「梅儿,张嘴。」

  「我自己来就好。」在房里就算了,现在在迎春阁的大厅内,厉风行这般亲昵地喂她喝汤,不妥吧?

  况且商队的人多半认识她,也知晓她的事,厉风行纡尊降尊地服侍她,要是传回厉老夫人耳里,是多么令人惶恐的一件事。

  「鸡汤烫嘴,我来。」厉风行执意为她吹凉,一口一口地喂她。瞧绿梅红唇微张,吞下香气四溢、色泽金黄的养身鸡汤,他心情就特别好。

  「唔……」绿梅本打算不开口,直到厉风行肯让她自己动手舀汤,偏偏跟他比耐性,她永远是个输家,只好轻启红唇屈服在他的坚持下。

  绿梅喝得太急,嘴角滑落些许汤汁,正想取出手绢拭嘴,却遭厉风行压下。

  「嗯?」绿梅不禁疑惑,难道她嘴角滴着汤汁比较迷人吗?

  「别急,我来。」厉风行话一说完,立刻俯下身吮去汤汁,还趁机舔了绿梅的唇瓣,他觊觎已久的美食。

  「你、你好可恶。」趁着她不注意,像一阵风似的偷袭她。绿梅捣着唇,羞红的脸蛋连玫瑰花瓣儿都要自叹不如。

  对比绿梅羞怯的模样,厉风行依旧面不改色,仍是镇定地喂着鸡汤,绿梅只好小心吞咽,别再给他机会偷吃豆腐。

  厉风行的改变委实让人猜不透。他回厉府一趟后,整个人比重新投胎变化还大;不仅亲自为她添衣、喂食,桑嬷嬷说连她昏睡的时候,还是厉风行为她净身,不眠不休地随侍在侧。

  阿升说是她腌制的脆梅让厉风行开了脾胃,让他意识到当年娶进府里的是块瑰宝,而不是人像。

  绿梅不懂,厉风行的改变跟她腌制的脆梅有何干系?

  「你为什么这般对我?」绿梅不禁想问,离异四年才开了脾胃吗?

  「傻梅儿,妳果然是在湖底待太久,脑子都钝了。」厉风行无奈地摇头。在绿梅身上,他头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完全消弭深埋她内心的恐惧?

  「我脑子没钝,所以才问你这个问题。」厉风行的所作所为,她无法参透,如果这只是风儿无聊的作弄,她也想早点有个底。

  由湖里被救上来后,世界俨然变了样;虽然她很开心清醒时,入眼的第一人是厉风行,知道他为了她坠湖的事极为忧心,却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的示好。

  「梅儿,我只想疼惜妳。」这话他不晓得已经说过几次了,绿梅始终无法信任他投注在她身上的感情。

  「疼惜?你是在同情我的遭遇吗?」绿梅轻叹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除了同情,她还期望得到什么不同的答案吗?「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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