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品熙见了,顾不得手伤疼痛,只记得心痛了。「好了,初静,我没事的,不哭了,好吗?」他柔声安慰。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她细细地呜咽。
「怎么能怪妳?不是妳的错,要怪就怪何芬芳,她太不知节制了!」提起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杨品熙余怒未消。「她不但跟朋友合谋,故意灌醉妳拍下那些照片,结果逼我们离婚不成,居然又想把妳推下楼……我猜我的订位记录应该就是她打电话去取消的,她根本计划好了,幸好我及时赶回来。」
幸好他在纽约机场千方百计找到愿意高价卖他机票的人,在东京机场转机时,又哀求某个年轻人跟他换票,虽然只比航空公司原本为他安排的下班飞机提早半小时抵达台湾,但分秒必争,若是再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方才在餐厅的千钧一发,向初静惊栗不已。「是我自己笨,没想到她接近我别有目的,还差点让她……毁了我们的婚姻。」
杨品熙用没受伤的左手揽住妻子轻颤的娇躯。「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嗯。」向初静抹去眼泪,叫了辆计程车,随丈夫一起回家,一踏进久违的屋里,她来不及感慨,便忙着张罗宵夜。
杨品熙笑望她为自己忙碌的倩影。「妳终于肯跟我回家了!」
「你说什么?」向初静没听清。
「我说,我终于等到妳回来了。」杨品熙来到厨房吧台边,眼潭漾着深邃情感。「妳不晓得,这阵子我一直担心妳不肯跟我回家。」
听出他话里藏的浓浓情意,向初静心弦一紧。「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她温柔地低语。「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肯回来?」
他微微一笑,俊颊似是因为喜悦,薄染一片红。
向初静亦是激动难抑,芳心怦怦地加速,她简单下了一碗猪肝面,端到餐桌上,一口一口喂自己的丈夫。
他由她喂着,乖顺地像一个孩子。
她忍不住笑了,粉颊暖暖的,胸口发烫。「好乖,好听话,等会儿给你奖品。」
「什么奖品?」明知妻子有意戏谑自己,他仍是顺口笑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拍拍他的颊,又好笑又有点娇羞,喂完一碗面,她细心地替他擦拭嘴角,然后泡了一杯热牛奶。
「你先坐这儿喝,我去替你整理行李。」
「不要,我想看奖品。」他故意唱反调。
「就说了等会儿再给你嘛。」
「不行,我现在就要看。」
他一路跟进卧房,她自顾自地整理行李,不理他。
「初静,奖品。」他还在吵。
向初静抿唇偷笑,忽然翻到丈夫压在行李箱底部的素描本,好奇地取出来。「让我看看你在纽约都画了些什么。」她随手一翻,芳心猛然揪紧。
素描本里,一页一页都是她──轻笑的她,浅嗔的她,哀怨的她,若有所思的她,大扮鬼脸的她……他以一枝炭笔,用心勾勒她每一分细微的表情变化,琢磨她温柔多情的心思。
「怎么都是我?」她惊怔地望着手里的素描本。「你没看我,却记得这么清楚,你……」
她要哭了,眼眸热热地涌着什么,满腔感动,泛滥成灾。
谁说他不思念她?谁说他没将她放在心上?这些细腻的素描,印证了他的心。
「画得不好。」他窘迫地抽回本子。「比妳差多了!」
重点不是他描摩的技巧,而是他眼中看到什么,心上想着什么。
她含泪微笑。「品熙,其实你是……爱着我的,是吧?」
当一个人愿意学着去爱另一个人时,其实他已经爱着她了,她已经住进他心里了,接下来只看他愿意让她住多久,住多深,久到许她一生的承诺,深到刻进骨血里。
而他,早已经许她一生一世了。
「对,我想我是爱着妳的。」只是这道理他蠢到现在才明白。杨品熙怅然自嘲,单手捧起妻子的脸,星眸深深地凝住她。「我不是把妳当小葵的替代品,相反的,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小葵,才不敢放纵自己太靠近妳。我承认一开始吸引我注意到妳的,就是妳灿烂的笑容,妳跟小葵都有酒窝,笑起来都很甜,笑声也都很清爽,但妳跟她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我一直很清楚。我看着妳的时候,的确偶尔会想起她,但那不是因为把妳当成她,而是因为她曾经和妳一样,给过我快乐。」
他顿了顿。「只是妳们虽然不是同一个人,却有相似的地方,妳们都爱着我,尤其是妳,妳给我的爱很深很深,很浓很浓,我感觉得到。」
「会让你觉得很沉重吗?」她颤声追问。「你也承受不起吗?」
「不,妳不会,妳不会让我想逃,只会让我更想拥有妳,为了得到妳的爱,我愿意不顾一切,就算失去所有也都不可惜。」他悠悠地剖白自己。「我现在懂了,其实我真的很爱妳,很想妳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真这么想?」她屏住呼吸。
「是,从向妳求婚那天开始,我就是这么决定的,我要跟妳在一起过一辈子。」他深情低语,倾向她,在她轻颤的羽睫印下一吻。「只是以前我太粗心,太不懂得用心,所以才伤了妳的心……对不起,初静,请妳原谅我。」
她哽咽难语──太幸福了,真的太幸福了!
她抬眸,望向五斗柜上她丈夫特意从义大利为她带回来的玻璃烛台,不知为什么,她已经不怕那烛台摔碎了,因为真正的幸福是握在两人手上,是扎根在彼此心田里。
「品熙,你听着。」她偎近丈夫耳畔,亲昵地咬他敏感的耳根。「我要给你奖品。」
「到底是……什么?」他微微颤栗,欲望在体内翻腾。
「是……宝宝。」她柔媚地吹气。
他一时失神,沈醉在她挑起的情欲里,好半晌,才慢慢捉住她话里的涵义。「妳、妳说什么?」
「我们有宝宝了。」她暧昧地描摩他发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那个火热的、昏蒙的、爱了又爱的夜晚──
他当然记得,就在那晚,他初次意识到他以为自己熟悉的妻子其实还有他不曾探索到的一面。
那个向初静,是他不曾想象过的向初静,却令他神魂颠倒。
「我们真的有宝宝了吗?」
「你高兴吗?我知道你说你暂时还不想要孩子,但──」
一记突如其来的激吻,吮去她来不及出口的言语,他热情地吻着她,热情地与她交流满满的甜蜜与幸福。
「谢谢妳,初静。」他沙哑地低语,以停不了的亲吻为密码,封缄所有的爱恋与感恩。「这是最棒的奖品!谢谢妳给我,谢谢!」
「不用谢我。」她甜腻地低吟。「要谢就谢宝宝吧,谢谢他投胎到我们家。」
「对啊,应该谢谢宝宝──等一下,这意思是我要做爸爸了吗?」他蓦地震惊地瞪大眼。
「当然啦,难不成你要做妈妈吗?」她娇嗔。
「天啊,我要做爸爸了!」他弹跳一下,像是陡然惊觉什么,顿时慌得团团转。「爸爸该做什么?我得去查资料,对,得去买书来看……」
「噗!」
「妳笑什么?」
「没事,没事。」
只是笑自己料中了,笑他果然会搬书来做笔记,笑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好得不得了的爸爸……
向初静凝睇丈夫,无限深情,尽在不言中。
终曲
九个月后
夕照静静地溜进屋里,在暖橙色的墙上剪出两片朦胧的影,影子晃动着,唇碰着唇,嬉戏着,啄吻着,气息渐渐乱了调,双唇辗转缠绵,影子亲昵地连成一体。
「好了,宝宝……在看呢。」向初静轻喘着躲开丈夫的唇,再不克制,两人怕是当场在地毯上滚倒,不顾一切地做爱。
「他没看。」杨品熙伸指点着孤单的唇,有些不情愿地回味着激情的余韵。「他已经睡了。」
「是吗?」向初静望向身畔的摇篮,果然发现宝宝已经睡了,闭着眼,甜甜地吸着自己的大拇指。「这小鬼!」她疼爱地轻笑,拿奶嘴换回那根可怜的手指。
「看他睡得多安详。」爸爸也走过来,轻轻刮婴儿粉嫩的脸颊。「今天闹了一天,总算累了。」
「呵。」向初静笑望丈夫。「你听起来好像很哀怨。」
「怎能不哀怨?我好好的假日,都被这小鬼给毁了。」杨品熙瞪眸,假装委屈。
「拜托!」她呵呵笑。「是谁一直缠着宝宝不放的啊?人家都抗议不让你洗澡了,还硬要他陪你泡在浴缸里玩水。」
「我是提早教他游泳!」他辩解。「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怕水?」
「他是小宝宝,不是大丈夫,而且他才不是怕水,是怕你这个爸爸不小心又撞到他的头。」她不客气地调侃,明眸笑意盈盈。「他昨天肿的包还没消呢。」
「对不起,是我的错。」提起这桩糗事,杨品熙可不敢嘴硬了,识相地认错。「是我太粗心,幸好这小子头够硬,没让我这个笨手笨脚的爸爸给撞傻了。」说着,他爱怜地轻轻抚过儿子头上小小的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