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绯雪从怀里掏出娘留给她的那只船舶荷包,乾涩眼眶流下出泪,心痛却是不曾停止过。
  情字,果真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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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君绯雪手腕脱臼那阵子,她什么事也做不得。或者该说,她的屋内多了两个供差使的丫头和婆子,什么活也不让她做。
  这段时问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是来了个探子,对她说了说中原君家村附近目前还没探到任何君家人消息。
  君绯雪初闻这消息,揪着娘绣的荷包,心头震动久久都没法子平复。
  义母告诉她,说是完颜术早在她前回发烧之际,便派了人到君家村附近几个村落去询问她家人的下落了。
  君绯雪感动莫名,一颗芳心不免又偏向他一些。只是,她这心越偏向他,也就益发地想着要他子孙满堂。
  不过,即便她心底想要离开王府回到中原,她还是该当面谢谢他为她派了探子去寻亲哪。
  无奈何他此次出征,过了好几个月,冬去春来了,可他却依然消息全无。她开始挂心着是否战事不顺,但她又不敢询问义母,怕义母也正担心着义父安危。
  天晓得心意烦乱的她,这几日就连女红针黹之事都做不好啊。于是,便召来了几个孩儿,在院落里教着他们识丰诵诗。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读诵之声朗朗地在前厅里响着,孩童们摇头晃脑读书的模样儿,看得君绯雪唇角噙笑了。
  上天没给她生儿育女的命,可她能教导孩子读书,也能稍弭不足之憾啊!
  屋外开始落下雨丝,君绯雪见状,忙差着孩子们各自快些回到家里,免得雨下大了染上风寒。
  君绯雪收拾完书本、笔墨,才没了事忙,手指便冻得僵硬了。
  她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呵着气,却想起那日完颜术以自己胸膛为她祛寒情景,心口微微地疼着。她猝地弯身想在火盆里多加些生炭,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姑娘,我来吧。」丫头莲儿见状,接下了工作。「这暖手炉,您先拿着。虽是早春,你还是得小心些,别冻着下身子啊。」
  「姑娘,这是红汤姜茶,你喝点。」李嬷嬷端着一盅茶送到她手边。
  君绯雪坐在榻边,还是没习惯被当成官府小姐般地侍候着。
  她逐一谢过了莲儿、李嬷嬷后,静静地坐到一旁拿起王府管事要她帮忙整理之田租帐目。
  田租之事,原都是管事在打理,下过,管事这一、两年来眼睛差,没法子瞧得分明。她原本只是帮忙管事抄写帐目,只是帮忙久了,总有些熟悉,况且,她对数字有着极佳记性。
  君绯雪才瞧了几页帐目,便觉得不对劲,分明都是同一家帐目,怎么收租价格有高有低呢?
  「莲儿,请帮我取纸墨算盘来。」君绯雪柔声唤着。
  莲儿忙着在大桌上摆布着绋雪姑娘要写字的东西,一边好奇地往门外头采看着——是谁在嚷嚷啊?
  「绯雪……绯雪……』殊尔哈齐之妻乌林答氏撑着一把油伞,又急又嚷地冲进前厅里。
  「义母,有什么事吗?」君绯雪连忙迎上前,伸手拂去义母肩上雪花。
  「术儿他……」乌林答氏喘得上气下接下气。
  「王爷回来了吗?」君绯雪心下一喜,眉眼问顿时染了一层光采。
  「他……」乌林答氏沈重地拧着眉,长叹了一声。
  「他怎么了?」君绯雪见状况不对,心头一慌,小脸渐失了血色。
  「你义父捎来了信,说王爷在战场上恍神,被蒙古将军一把大刀挥中,伤重不治!」
  第六章
  完颜术伤重不治!
  一听到义母的话,君绯雪整个人瘫坐到了地上。
  「不会的……不会的……」君绯雪摇着头,骨子里发着寒,就连说话声音都拚命地颤抖了起来。
  那样一个铁肩雄臂的男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倒了下去?
  君绯雪睁大着眼,乾涸的眼却流不出任何泪水,因为她不相信他当真已离开了人世。
  她仰头望着义母,小脸如雪,眼眸则森黑得像沈入万丈深渊。
  「是弄错了吧?」君绯雪期待地问着。
  「我未尝不希望弄错了哪。可事实便是如此啊,王爷也不过是个为情而苦的男人,情场上失了意,战场上难免也会恍神些。」乌林答氏拿着手绢,拭着眼角。
  「是我惹的祸……」君绯雪闭上双眼,泪水无声地滑出眼眶。
  她为他的英年早逝而哭、为着两人之间没有个好结局而哭、为着自己竟没能给他一个承诺,好让他安心地定而哭、为着自己终究还是得孑然一身而哭。
  她哭得凄切,全身没法子自制地颤抖着,任凭旁人怎么说劝,就是止不住眼泪。
  「你哭成这样,也无济于事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乌林答氏递过一方手帕塞到她手里。
  「我……也是为了……他好啊……」抽噎问,勉强挤出了这些话。
  「此话怎说?」乌林答氏问道。
  君绯雪摇头,也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都走了……
  如果能重来一回,她定然不会再顾忌那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讳。她一定会铁下心来与他相伴终生啊!
  「义母只问你一句,你可有将王爷搁在心里?」乌林答氏抚着她的肩,低声问着。
  「若……若没搁在心里……怎来这么多的泪……」君绯雪鼻问一酸,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宇了。
  君绯雪将脸埋入手绢里,仿佛如此便能假装一切悲伤皆不曾发生过。生离死别,她这一生还要再经历多少,才不会心痛呢?
  乌林答氏为君绯雪披上狐裘后,便领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君绯雪紧闭着眼,四肢发寒,手一触着肩上狐裘,又是一阵泪如雨下。
  这是皇上赐给完颜术的珍贵白狐毛皮,他说他不怕寒,不由分说地便让人给她裁了这件白裘。
  君绯雪将脸埋入狐裘间,哭到连屋内只剩她一人都毫不自觉。
  「又哭了?你非得把眼睛哭瞎,气死了我才快意吗?」
  蓦地,一道粗声低吼划破了屋内宁静。
  君绯雪一怔,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咬紧唇,更加闭紧双眼,害怕自己听到的声音只是梦幻泡影。
  「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感觉到一只大掌挑起她的下颚,那灼热粗糙手掌才触上她的肌肤,她便睁开眼,仰头一看——
  完颜术如火黑瞳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王爷——」君绯雪哽咽地飞冲入他怀里,双手搂着他颈子,将他抱得极牢极紧,紧到她的身子抖得像秋天落叶。「你不是已经……」她蓦打了个冷颤,更加地偎近了他的温暖。
  「死在战场上了?」完颜术一笑,铁臂将她箝在怀里,非得清楚感觉到她每一寸柔软,他狂乱心绪这才有法子稍稍平缓下来。「死的是对方将帅。」
  「可义母说……」
  「是我让她这么说的。我不知你心里是否还惦着我,也不知你宁死也不愿嫁我一事,是否为你的真心话,所以便想了这法子来试探你。战争下光凭着蛮力强取,计划谋略方是致胜关键。感情之事,亦当如此。」完颜术头头是道地说着。
  想着她方才为他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刚毅睑孔便忍不住笑逐颜开。
  「你——」君绯雪蹙着眉,瞅着他笑咧一口白牙之狂妄姿态。她抿紧着唇,恼红了脸。
  「我怎么着?」完颜术俯低身子,灼热呼息放肆地吐在她肌肤上。
  看着他笑得意气风发,君绯雪实在说不出骂人的话,只好抬起小手,让拳头如雪花般地往他的胸口肩上落下。
  君绯雪捶得气喘吁吁,颊边亦泛了红。
  「别打了,伤了我事小,伤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完颜术握住她的双手放至他唇边,密密地吻着她每一寸柔荑。
  她脸颊羞红着,却没有推开他,反倒倾身向前,柔柔地在他的眉问鼻端印下蝶般轻吻。
  完颜术怔住了,一时之间没法子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回来了……」一颗颗感动泪水,滑出她的眼眶,滴落他颊边,渗进他的唇间。
  完颜术揽住她的腰,脸颊微侧,吻住了她的唇。
  四片唇瓣没有了点儿缝隙,他灼热唇舌在她微凉唇间,勾绕素求着她的每一寸反应。
  这一回,君绯雪仍然羞得脸发火,但她却没有逃开。她伸出小手环住他的颈子,怯怯地回应着他的吻。
  她再也不逃了,眼前失而复得的完颜术,她哪有法子舍得松手呢?
  不管他们是不是夫妻,今儿个夜里,她要把自己给他,绝不让生命无常成了他与她的遗憾哪!
  深吻既毕,完颜术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望着她火恋樱唇,幽黝目光忍不住又是一阵灼热。
  她被瞧得面红耳赤,低头柔声说道:「王爷,您甫自战场回来,连战甲都还未卸下,我先陪着你回房伺候你用餐、沐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