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真的好奇怪,怪得害她乱了呼吸,连心跳都乱掉一贯的节奏。
轻徐地吐出口气,她抚着心的地方,觉得……自己也变得有点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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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男人爬上二楼,一时间,余文音被四周的摆设给震慑住。
楼下、楼上的装潢全是走极简风格。一楼尚有区隔出客厅、半开放式厨房以及其他房间,二楼却全数打通,只留着一间浴室。
三十多坪的空间一览无遗,四面墙上开着三扇大窗,摆着一张King Size的大床,矮柜上架着一台四十二吋的液晶电视,加长的L形胡桃木桌质地十分细致,桌上放置着两台银白色的苹果电脑,床上还随意搁着一台笔电,而最靠近楼梯的窗子下有一张看起来很能唬人的专业设计工作台。
微倾的台面上摊开三、四张图稿,余文音秀眉微挑,下意识瞄向那些画着平面和两点透视的稿件,眸光又扫了眼电脑液晶萤幕,未关机的萤幕上秀的是3D设计图,她看得其实不很懂,但挺新鲜的。
她注意到,有两张已完成的图稿的右下角空白处,潦草地签着——Sean B.?
是他的签名吧?
唔……情况真是前所未有的诡异啊!她拿他当垫背,害他受了点伤、她和孩子们“借”他的大狗去玩、她送松饼给他、她堂而皇之地踏进他的地盘,而她竟然还不晓得他究竟姓什么、叫什么?
原以为和他这位“夏天叔叔”不会有交集,哪里想过距离一下子拉近,像坐云霄飞车般,压抑在心里的好奇也随着这样的变化急遽膨胀、起伏俯冲,快得教她迷惑,且,措手不及。
男人此时走出浴室,手里拿着急救箱,她侧眸,与他难解的深瞳静静对上。
“原来你是室内设计师啊?”她沉静脸容微微绽笑,主动接过急救箱搁在胡桃木桌上,打开。
他眼底迅速地刷过异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按着她的意思乖乖坐在工作椅上,提供手臂上的几道大小擦伤由着她处理。
挟起药用棉花,沾着适量的消毒水,余文音小心翼翼地拭着他的伤处。
他手肘的擦痕最严重,一沾到消毒水立即冒出好多细白小泡泡,彻底把细菌杀光光,但他真没痛觉似的,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眉梢动也没动一下。
“Sean B.?有中文名字吗?”她问得很不经意,小手仍细心照料着,擦掉小泡泡,再一次消毒杀菌。
属于她身上的馨香攻陷他的嗅觉,沉吟好一会儿后,他才抿抿唇道:“尚恩。高尚的尚,恩惠的恩。傅尚恩。”语调低缓得可以,像是经过几番挣扎,才勉为其难回应。
“傅?”余文音对他略显冷漠的态度不以为意,微乎其微地挑眉,嘴角有着俏皮的弧度。“唔……Sean和尚恩是很搭啦,但如果我没记错,B.应该不会是‘傅’的缩写吧?”
又静了整整三秒。“Bruce。Sean Bruce。傅是我母亲的姓氏。”
余文音恍然大悟。
她记得表姊之前提过,这栋海边的白色小屋原先的屋主就是姓傅,后来远嫁美国长期定居了。
所以,他是屋主的儿子,每年夏天固定回到这儿度假喽?不过她不太明白,若纯粹真为度假,为什么还带着一大堆工作同行?
另外,台湾夏天的太阳其实毒辣得很,他就从未考虑到其他不燥不闷又不太热的度假胜地享受假期吗?
已连续四个夏季了,他独自一个人回来这里,是因为这片海给了他丰饶的梦吗?他究竟为什么流连?
好奇啊,万分的好奇。她不由得苦笑,要再回到像以前那样拉开距离、静静旁观的模式,真不容易了。这算得上是她向来保守的性格里,一次不定性吧?呵~~
就当作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啊,不是吗?
“这屋子是你母亲的吧?我听说,她年轻时候住过这儿,后来移居国外了,这些年怎么没想跟你回来看看?”她聊天般地问着,边在他伤口上抹了软膏,贴好OK绷。
“我母亲好几年前就逝世了。”他静谧谧地说道。
余文音一愣,站直身躯。“我……对不起……”
他面无表情,侧脸线条十分好看,如一尊五官比例匀称的雕塑。
不知怎地,她的心拧了一下,有些难受。
彼此间静默着,他瞄向处理过的手肘,又望着怔怔立在身侧的她,低道:
“谢谢。”
“啊?喔!”她顿时回神,忙摇头。“不客气,没什么的……”热潮在方寸间翻涌,左突右冲,猛地窜出毛细孔。老天~~她刚才竟生出某种可怕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地揽住眼前的男人,如母亲将受了委屈的孩子拥入怀中那般,紧紧地抱住他。
他轻敛的眉宇尽管静然无波,目中却已流露出太多深沉难解的东西。她愈去瞧、去渴望分明那一切,柔软的心愈是会因而兴起波涛。
咬咬唇,把紊乱的心思压下,她故作轻快道:“下次搽药时,如果你自己一个不方便,可以走个几分钟晃到‘蓝色巴布思’去,我表姊和那里的工读生会很乐意帮你的。当然,你要是愿意,我外甥女和小外甥都很好用,他们一个九岁、一个刚足六岁,你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教他们,一学就会成为聪明小助手的。”
“你讲得像在训练狗。”
“噗——”她又不太淑女地喷笑。
他紧盯着她,僵硬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他们像狗。”
余文音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低头收拾着急救箱,忽地柔声道:“谢谢你收养大白,还把它照顾得这么好,看见它长得又高又壮,我们都安心了。”
“嗯。”他维持着一号表情,但那声轻应听进余文音耳中,却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腼腆。
“我该回去了。”她露齿笑。
合上急救箱的盖子,她转身走下楼梯。
她走得很慢,知道男人就跟在她身后。
心里隐隐有着期待,她嘴上说要走,却又不由自主地徘徊,期望着他……或者……会想对她说些什么……
可惜她每一步都落空,直到她已把手搁在大门门把上,内心开始嘲弄自己时,那略哑的沉嗓才突兀地响起——
“要喝杯咖啡吗?”
屏息,她徐缓地转身。
傅尚恩立在楼梯边,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酷脸上,那双黑瞳微飘,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注视。
“好啊。”沉静脸容漾开浅浅的欣愉。
余文音发现,男人冷漠的脸庞不自觉又流露出适才那种腼腆,带着点儿可爱的腼腆。是古古怪怪的,但很有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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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尚恩心里清楚,他作了一个极为不明智的决定。
即便如此,倘若时间重新回到一个小时前,他想,他依然会克制不了内心的渴望,仍会开口留住她。
留住她,只为多相处片刻。
咖啡的香气萦回满室,白瓷盘里的美味松饼一大半进了他的肚皮。小小的她安详地缩在他最喜爱的一张沙发上,他举杯佯装喝东西,透过杯缘窥看,胸中胀满说不出的激动。
大白狗已被他放进屋里,吃饱喝足了,动物的本能让它很明白哪颗才是正港的“软柿子”,四只脚很自然地晃了过去,仰着头,狗眼亮晶晶,乞求美女香香小手的爱抚。
无耻!他忍不住腹诽。
可惜,“无耻之徒”最后总能得志。美女的柔荑又香又滑,爱怜地搔搔大狗的下巴、揉揉它的软毛,整治得它通体舒畅,庞大身体直接瘫软在地上,喉头还发出咕噜噜的呻吟。
越看越不是滋味。虽然很没道理,他就是不爽。
余文音被大狗享受的表情逗笑,没察觉到男人的心情正如屋外的浪潮般起起伏伏,她指尖轻骚着狗头,幽柔地说;“再过一阵子,大白不在这儿,瑶瑶和小郁八成又要吵着表姊养狗了。”话中的“过一阵子”指的是夏天结束,她没刻意挑明他将离去,只笑意略浓又说:
“住在海边,养一只大狗,黄昏时候带着狗在海边尽情玩耍、奔跑,每个小孩部喜欢这样过生活吧。”
傅尚恩一语不发。
不单是喜欢偷窥她,他也已爱上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如歌,如船只航行在乎静海面上、那徐缓且温柔的轻摆。
拍拍狗头表示爱抚时间告一段落,余文音改而捧起咖啡杯,淡淡啜了几口。
她抬睫,发现他也瞧着她,仿佛看得太入神,一接触到她的眸光,他猛然回神,腼腆又狼狈的神情一闪而过。
嘴角翘了翘,她脸蛋有些暖,心里泛开前所未有的女性虚荣感,教她忍不住猜测……原来,他挺喜爱看她的吗?是吗?
心口异样温热,她宁定着浮动的思绪,眸光移向大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