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愕,两颊瞬间染上酡红。「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时机不对吧?
「躲进山洞里那一夜,我比妳早醒来……看着妳的睡脸,我差点就要偷偷亲妳了。」他苍白的面上没有血色,虽然带着微笑,神情却非常认真。「可是我忍住了。一方面是怕妳生气,一方面我却是想,我跟妳,将来日子还长着,第一次亲妳,绝对不要用偷的。」
他明明没有离她多近,她却感觉到呼吸困难,彷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吸光了。
见她不答,他一手紧握长剑剑柄,一手慢慢环上她肩膀,把她拉近,下巴轻抵在她额头上。「我师父常说,人生命中有很多遗憾,都是因为『将来日子还很长』这种念头造成的。今天不做,想说还有明天;明天错过了,反正还有后天、大后天……到后来,不知不觉地老了,浑浑噩噩就这么死去,再怎么简单的事、再怎么后悔,也都没机会去做了。」
他的喉结随着话音在她眼前振动,他的心隔着胸膛在她颊边怦然。月怜咬着下唇,心底泛起莫名的情绪。
「我不觉得我们闯不出去,也不觉得我的伤重到会要我的命。我有预感我们两个都会长命百岁。我要带妳去很多地方玩、要让妳见见我师父、下次过生日还要吃妳煮的猪脚面线……」他又握了握剑柄。「但是……但是,我现在想要亲亲妳。」
「现在……吗?」她如吐呓语,耳里如雷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现在。」他脸色愈来愈白,掌心额角都是汗。
她动也不敢动,他的唇慢慢下移,先在她额前轻轻一贴,接着点吻上她鼻尖。
「十五……」他微带紧张的动作让她更加紧张,开口唤他的声音又嘶又哑。
「这是我第一次亲吻姑娘家……」他不知道怎么做,只是顺着心底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地轻吻着她脸颊。她靠在他怀里的身子又单薄又柔软,让他觉得她好小、好娇弱,心里又怜又爱又惶恐,血液冲上脑袋,整个人都在燃烧。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脸缘,颊面与她的嘴唇相触,苍白的脸一下子红热了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被人亲吻。原来被吻是像这般,让人又热又羞又无力……
当他生涩的吻压上她口唇时,她反手搂住他腰身,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比他五官的线条还要柔软,笨拙地揉着她唇瓣。即使只是轻轻吻着,她还是从他唇间尝到一丝铁锈味--淡淡的血腥气混在他吐出的气息之中。
明白那是什么味道的瞬间,她的心疼得像要捧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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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那头传来阵阵爆炸声,火光立刻随之而起,滚滚烟尘直冲上天。
贺连衣自床上跃起,看见窗外红光黑烟混成一片,立刻披衣而出,在廊间遇上了赶来奔告的白克尔。
「怎么回事?」
「牢房旁屯着去年查扣的一小批火药。」白克尔皱眉:「火势不大,已派人灌救,但黑烟极浓,地牢那一带几乎不能见物。」
「地罕?」贺连衣神色一变:「还不快点过去!别让那小子乘机溜了!」
白克尔望了他一眼。那少年要是真能逃出,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奔到空前,大门已然敞开,后方微微掩映着硝烟火光。
「……掌门。」白克尔停下脚步,抱拳为礼。
门前的黑衣女子约莫三十来岁,转身取下遮面黑纱,露出异常白皙的脸蛋。
「掌门……」她不是说明日中午才会到汝州吗?贺连衣虽感惊讶,也上前抱拳一揖。「掌门人到得早了,恕属下未曾迎接……」
「不必。」
黑衣女子沙哑的嗓音微带异国腔调。
贺连衣看了看门外冲天的黑烟,走到她跟前,急道:「掌门人,容属下稍后再为您接风洗尘,现下地牢那边出了事,我们必须前往查探,以防敌人奸细趁乱摀鬼,还请掌门人移个驾。」
「我说了,不必。」
她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意思,一双灰色的眼睛紧紧锁住贺连衣,从他的头顶看到脚底,盯得贺连衣一阵心惊。
「掌门,属下费了好大功夫才探听到玉八卦的消息,将那两人捉拿到此……」
她灰色的眸子像动物一般,冷冷的目光让贺连衣呼吸急促起来。
「那可真辛苦你了。」轻描淡写的话尾未落,黑色的袖子下翻出一柄匕首,直刺贺连衣胸膛。
她动作快如鬼魅,白克尔只看见银光一闪,贺连衣僵直的身子就开始颤抖,左胸鲜血狂涌;而黑衣女子两手垂在身侧,彷佛未曾动过,收入袖中的匕首连一滴血也不沾。
「为……为什么……」贺连衣抽搐的唇角也涌出了鲜血。
黑衣女子不答,灰色的视线看着他脸色转青、两眼翻白,最后软软倒下。
堂上的红地毯被血浸出一圈更深更沉的暗红。
「姊姊,为什么杀他?」一直沉默的白克尔蓦然开了口。
「胡竟。」黑衣女子侧头看向白克尔。「他杀了他。」
他杀了胡竟?白克尔讶然,转念想到贺连衣生性阴鄙,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亏了他万般算计,却始终算不到胡竟在姊姊心目中的地位。
「你收拾收拾,带着其它人回四川吧。」她覆上黑纱,翻飞的衣裙自大门隐去,曙光和着烟尘,头也不回的背影有如一只玄色大鸟。
门外嘈杂声依旧,大胡子县官跌跌撞撞地赶来了。
黑衣女子已不见踪影,白克尔看着贺连衣尸身,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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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山西大同城郊
荆钗布裙的美艳女子手拿一叠信笺,杏眼圆睁地看着撞进门来的高大青年。若不是对方一开口便叫「师伯」,她迅捷无伦的裙里腿早就印上他的脸了。
「妳是……莫师伯?」没想到师伯会是个艳美得近乎放肆的女子,青年微愕,为求谨慎再度确认。
「你师父是谁?」她放下信笺,并不正面回答,美眸带上警戒。
青年转身掩上了门,才回头道:「我师父是……喝!」
刚转回身子,就被硬物抵住胸口要害,仔细一看,是扫帚柄。
「你关门做甚么?」
「小侄是……是想说事关重大,怕消息泄漏,师伯。」青年努力镇定,不由自主的展现低姿态,心里忽然明白了莫十五个性狡猾的原因。「小侄东杨,师父是莫家刀十七代最后一个弟子,楼观宇。」
「咦?阿宇?」美艳女子收回了扫帚,问道:「他派你来找我的?」
「是的……也不算是派我来找您……」东杨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启口,见她给自己拉椅子倒茶水,忙道:「多谢师伯。」
「你从哪儿来?阿宇他过得可好?」
「小侄从扬州来,师父一切都安好。」
「扬州?还真巧……那么远道过来,有什么要事吗?」她瞥了一眼小几上那封读了一半的信,信件是从更南的广州寄来的。
「师伯请看。」东杨解下背在背上的巨大包袱,往桌上重重一放。
她伸手解开层层包裹,见了里面的东西,愣道:
「玉八卦?」
「正是玉八卦!」东杨忽然激动了一下:「师伯您派莫十五……」不甘不愿地承认他的辈份长于自己:「派莫十五师兄到扬州取回玉八卦,当时师父刚好也在扬州,他助师兄取得玉八卦后,便吩咐我一路暗中保护他回北来。」
「阿宇瞧不起我教的徒弟?」美艳女子双手叉腰正要发作,转念又道:「不过十五练武从没专心过,的确是不太济事……然后呢?为什么玉八卦是你带回来?」
「师伯恕小侄无礼,但莫师兄他确实……确实是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
「他做了什么蠢事,你说来听听。」美艳女子挑眉。
彷佛得到了允许,东杨开始陈述起事情经过:
「莫师兄他靠着师父的帮助,找到了玉八卦,交换条件是代为照顾一位小姑娘。带着玉八卦上路后,莫师兄毫无警觉心,也不管路边有人无人,就在车上把玉八卦亮出来,还很激动地高声吼叫嚎哭,因此让贼人给盯上了。那个贼人没有武功,易容的手段却极高明,他一路尾随,师兄他们在客店打尖时,玉八卦差点就要被他借机接近盗走了--师伯啊,莫师兄他居然把玉八卦大剌剌地撇在桌上,只留小姑娘在那里看着,自己跑去喂马!」东杨在桌上一拍。
「真是太没警戒心了。」美艳女子附和道。
「正是!」东杨握拳。「师伯您也这么认为吧?那贼人接近不成,又改了一个装扮,在路上拦车。经过上次客店的教训,师兄居然没有发现异状,被那贼人制造的假意外摔破了头不说,还连累得小姑娘伤了脚,两个人就这么带着玉八卦,羊入虎口的住进了贼窝。莫师兄一个月来跟贼人同床共枕,还亲亲热热的一同上街购物!他好几次夜里险遭毒手,都是我在屋外监视,发出声响,他才得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