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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昱忍着笑,见昔东浚犀利的目光已经对准自己杀过来,连忙清清喉咙,力持严肃地问道:「大夫,她到底要不要紧?该不会撞坏脑袋了吧?否则怎会叫得出别人的名字,却说不出自己的呢?」

  一旁大夫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启口。

  「这个嘛……我想……她大概是受到了惊吓……」

  「惊吓是一定有的啦!你瞧她现在不就被人吓得面色苍白,像个小可怜?!」

  朴昱这句话是刻意对昔东浚说的。他并非存心闹场,只是恰巧前来找昔东浚商量事情,才一踏进府,就听阿沅那小子提起昔东浚捡了个「有意思的东西」进府,他当然立刻前来一探究竟,结果……嗯,果然很有意思!

  「呃……这位姑娘面色苍白是因为流血过多,再加上她身子骨本身就虚,有气血不足现象,不过还好外伤并不严重,固定敷药换药,很快就会痊愈……」大夫战战兢兢说明道。「只不过由她的脉象看,她平常在饮食方面可能出了点问题,所以记得要请厨子……」

  「说重点,她到底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昔东浚打断道。他不想听废话!

  大夫紧张地频频拭汗,努力想挤出个比较象样的说法,以保全自己的金字招牌。

  打这女孩醒来至今,所有人皆陷入一团不解的迷雾当中。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几岁?哪里人?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完全不记得!

  她茫然,受惊,无措。

  唯有在面对昔东浚时,脸上才会出现一抹纯然的、灿烂的笑容。

  因为,她唯一牢牢记得的只有「昔东浚」!

  但问她何以认识昔东浚?她又完全回答不出来。

  唉,岂不磨煞人?!

  「呃……我想……这位姑娘可能是因为头部遭受撞击又受惊过度,才会忘记过去的事,至于她为什么只记得昔公子您?这个嘛……嗯……呃……」唉,这真是他诊过最难解的病例了。

  「因为『昔东浚』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才唯独记得他,是不是这样?」朴昱兀自推测道,眼角蓄着浓浓的笑意。

  「这也不无可能……呵呵。」大夫尴尬地陪笑,不得不赞同。反正他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就这么先瞎凑和着算吧。

  「这就叫做『念念不忘』吧,是不是?」朴昱擅自替大夫补充了一句。

  「问题是──我根本不认识她。」

  昔东浚原本已冰寒至极的面容,此刻更慑人。

  「可是我认识你啊!真的!」她推开被单,急着想下床解释。

  「躺回去!」昔东浚冷冷丢出一句。他可不想看到虚弱的她再次跌个狗吃屎。

  被突然喝住,才刚要触地的莲足又乖乖缩回床上。

  「我真的确定我认识你呵……」她有丝不安,想再确认什么似地,执着地重申道:「你叫昔东浚,昔是昔日好友的昔,东是日出东方的东,浚是──」

  「我知道我叫什么!你不必一再强调。」昔东浚捺住性子,觉得额际隐隐作痛了起来,他真后悔捡回这个「麻烦」!

  「你真的确定你不认识她?」

  朴昱饶富兴味的视线在女孩和昔东浚之间流转。想来,一向很少主动与人亲近的昔东浚,也是会招惹女孩子的嘛!他敢肯定这件事背后绝对藏有一段曲折。笑了笑,他提醒昔东浚,道:「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只记得你,说不定有『忘性』的人是你呢!是你忘了她!」

  欲杀人的目光如喂了毒的飞镖,狠狠朝朴昱射了过去。

  朴昱仍然嬉皮笑脸的,他八成是接昔东浚冷冽的视线接惯了,脸皮也厚了。

  昔东浚向来讨厌不相干的人、事、物近身,这他自然清楚不过,尽管此刻的昔东浚摆明开不起玩笑,他还是忍不住想活络一下气氛,以免床上那位可爱的小姑娘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恶人窟呢!

  「大夫,请问这位姑娘的情形会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所有的事?」朴昱当然好奇……呃,「关心」后续发展。

  「这我不敢断言,也许一时,也许一辈子……」

  「一辈子?!」

  昔东浚以为自己听错了!冻死人的视线直接射向床上那张虚弱苍白,但仍坚持对他笑的容颜。

  床上的人儿嗫嚅干唇,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此时,大夫已先一步接话。「嗯……过去我确曾听间过有这样的病例,但从未亲身接触过,这位姑娘算是我头一回遇上,所以……所以……」

  所以,不要再问我啦!

  大夫在心中无声狂喊,只想快快脱身。长安城里兵荒马乱的,他本已收拾好包袱准备出城避难了,没想到在临走前硬被抓来看诊,且还碰上这么个棘手的病人。唉……他真想哭!

  「对不起,大夫……可不可以……请问一下?」

  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圆瞳,看看昔东浚,又看看大夫,忍不任插话问道:「如果……我一直这样想不起来……该怎么办?」

  她拚命搓揉小手,明显的忧虑梗在心头。

  朴昱好心安抚她。「别担心,你不是小猫小狗,浚不会随便拋弃你的,是不是啊?浚?」

  「不一定。」

  好冷血的回答!啧,昔东浚这家伙真是个硬肠子,转一下弯会死人啊!

  朴昱朝昔东浚使眼色,拚命暗示他态度最好「和善」些──瞧,姑娘家的眼泪已经呼之欲出了呢!等会儿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她的眼泪给逼出来,就别怪他朴昱不帮忙收拾残局了。

  「姑娘你别怕,刚才浚说的那三个字不算数,你就当没听见,倘若你真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还是可以……」

  「不是的……」她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可是万一我永远都好不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大夫追问。能想起一件是一件,或许还可以顺利理出个蛛丝马迹。

  她眉头深锁,十指紧扭。

  「其实……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只隐约感觉到好象有件事很重要……是我必须去做的……」求助似地望向大夫。「而且……我的鼻子好痛。」

  「姑娘,我想你该担心的是头部的伤才对。」大夫说道。虽然这女孩的鼻梁肿得乱七八糟,敷上药后是丑了不少,但真正棘手的是她丧失记忆这件事,有药也难医啊!

  「我的头是很痛没错,可是我的鼻子更痛!」她径自说出真实感受,期待大夫能为她解除痛苦,完全没注意到昔东浚迥异的脸色。「因为我只要一讲话,就好痛──」

  「那就闭上嘴,别说话。」

  昔东浚忽然出声低喝,口气显得烦躁。

  女孩噤声,抿起唇,委屈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她头好痛、鼻子也痛、全身都在痛,现在──连心都泛疼了。

  他的面容明明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只要看着他,她就会有股莫名的熟悉与亲切,她对他的感觉如此清晰,所以,她该是认识他的,不是吗?否则她怎会在茫茫人海中,如此准确地走来这里找到他?

  可是,他不但不认得她,还避她如蛇蝎……怎会这样?他们该是彼此认识的,是吧?是吧?

  昔东浚防备又疏离的眼神像把利刃,刺得她胸口也要流出血似的。她有点害怕了,害怕他不相信她的话、害怕他以为她在说谎、害怕他不再理她……

  她想,她是在乎他的……

  在乎到即使忘了自己,也要让他独占她残存的记忆……

  只是,她的这份在乎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喂,你可别哭哦……」

  朴昱大喊,被她泪眼汪汪的小可怜模样给吓住。

  浚大爷,开口说些什么吧!姑娘家真的要哭了!朴昱以夸张的口形催促昔东浚赶紧控制场面,此刻就算他说上十句安慰,都比不上昔东浚一句来得有效。

  况且,他都已经听阿沅说了,就算她头部撞伤,丧失记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们造成的,但她鼻子上的伤,昔东浚多少还是要负点责任的……现在可好了,不关心人家的鼻子也就算了,还凶人家,简直说不过去。

  这点,昔东浚当然也明白。

  只见他定定瞅着可怜兮兮的她,不想理会,却又不得不理会。

  她的出现实在太突兀、太诡异、太难解了,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绝对都已经是个麻烦了!

  「不准掉眼泪,万一鼻子上的药糊了,你的鼻子会更痛!」

  这是他唯一挤出口的话,算是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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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浚爷,一切都还好吧?」

  众人一走出「雪阁」,小厮阿沅赶忙上前询问。他已等在外头大半天了,虽说他也是讨厌麻烦事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一下状况。

  「你的脸发生了什么事?」

  昔东浚皱起眉,注意到阿沅脸上不知何时添了些青肿红紫,像是刚被人痛殴过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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