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然?柳老爷远望着被女儿追着跑的席湛然。
席湛然这个孩子看来是不错,俊眉朗目、机灵沼泼,只可惜年纪和丫头差了近七岁。
“我家湛然不但样貌出众,脑子更是精明,我打算将所有的柜坊和钱庄交予他来打理。”席老爷开始利诱。
柜坊、钱庄?那不是洛阳城里的所有钱财皆由席湛然来管?柳老爷不禁开始心动。
“我膝下共有七子,湛然虽然排行最末,却是我最怜爱的幼子。”席老爷言下之意是保证将来对柳云昭会更加疼借。
“这……”能攀上席家这洛阳大户他是求之不得,只不过他还是舍不下自己最疼宠的唯一掌上明珠。
“我家湛然会将小云昭捧在掌心上的。”席老爷诚心的保证。
总算被说动了,柳老爷决定接受挑励。
“你就料定我会输?”柳老爷不服气的抗议。“你等着,你东市那—条街就等着由我来接收了。”他自信满满的扬眉一笑。
“好!咱们就来看看是你柳家收街,还是我席家娶媳妇。”席老爷得意的首先开棋。
远处的两道身影还在追逐,丝毫不知道彼此的终身大事已被自己的父亲给赌进去了。
* * *
十五年后 景阳镇
婉柔清亮的琴声由不远处的亭台那头传来,一阵阵低浅的乐音融入初秋午后的爽凉空气中。
伴随着秋风的幽然琴声,坐在八角亭里的席湛然俊朗而笑,赞赏的扬起唇角。
他执起一旁婢女斟好茶的玉杯,遥遥对着亭台里那位也正含情脉脉凝望着自己的清丽佳人,真诚的表示出敬佩之意。
读出他眼里的赞佩,正在亭台里弹筝的佳人仿佛是得到莫大的思宠般喜悦不已。她不但眉梢、眼角、唇边净是难以形容的欢颜,整颗心更是如飞上了天般狂喜。
纤纤指尖流畅的在琴弦上更卖力的飞跃,将她满心的愉悦化作一曲绝妙的乐音,倾尽心意的传至正坐在八角亭里的他。
她——霍彩姿,是镇里首富霍大爷的唯一掌上明珠,也是整个景阳镇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才刚满十五岁的她,不但吸引镇里镇外许多富豪子弟前来攀亲说媒,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也有不少王孙公子亟欲采撷这朵娇美的景阳之花。
但霍彩姿却不将任何男人看在服里,直到半个月前在一次出镇还愿上香时,意外的遇见几名游手好闲的无赖少年。
少年们在瞧见霍彩姿的花容月貌后,竟然心生歹念欲轻薄调戏;不过他们不晓得霍彩姿曾习过还算上乘的武术。
正当霍彩姿欲不动声色的给予这几名好色之徒教训之际,早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席湛然突地上前一阵抓、拿、点、打,快她一步的将这些恶徒毫不留情的一一打倒在地。
他英勇无比的救了她!
也因此,霍彩姿心头一方面为他的英雄救美而感激不已,一方面更为了他俊朗翩翩的风采而倾心。
那一次,她也得知了他就是来镇里访兄的席家七爷席湛然。
依依不舍的和席湛然在镇外别过后,霍彩姿一回到府里,立即修了封请柬送达位在镇北的席府,邀席湛然入府一聚。虽然她原意是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其实更是盼望能再见他一面。
然而这请柬却是一去无回音,但雹彩姿却不气馁的一天一封的送至席府;直到连续不断的送了六天后,她才请到席湛然现身霍府。
既然好不容易将他给请来了,她可不能就这样让今日这难得的聚首就此毫无结果的结束。
今天,她一定要对他表白自己的烦心之意!
霍彩姿自信的低浅一笑,挑压在指尖下的琴音一转,温柔缠绵的弹起她从未弹奏给任何人听的“凤求凰”。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已经让周遭明媚景物给分了神的席湛然却听而不闻,反而专注的欣赏着和洛阳截然不同的花园春色。
蓦地,—道轻微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席湛然的心绪,他缓缓的放下玉杯,循声望着打断他思绪的闯入者。
不—会儿,一抹女子的纤瘦身影转出廊道朝他疾奔而来,那紊乱的脚步声伴着轻浅的急喘声,在在表示他和霍彩姿的这场午后之约该结束了。
席湛然不疾不徐的起身步出八角亭外,昂然而立的身躯迎在午后的秋风中更显俊朗不凡。
朝他疾奔而来的身影愈来愈近,席湛然一眼就认出那是霍府里负责传讯的丫鬟碧云。
远远的,霍彩姿也发觉了有人坏她好事,她秀眉不悦的微蹙,火大的收指不弹,旋即转出亭台,快步踱到席湛然身侧。
碧云气喘吁吁的赶至,突然间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啊——”
在碧云的惊嚷声中,—道颀长的身影骤然闪至她身前,那人双臂—揽,立即将险些滑倒的碧云兜进怀中,稳住了她踉跄的脚步。
“小心了。”席湛然关心的低语。
一张带笑的俊容,霎时映入碧云惊吓而瞪大的眼睛里。
碧云一时瞧他瞧得痴了、醉了,直到一双含怒带怨的眼眸冷冷的朝她发出警告后,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就这样发愣的赖在席湛然怀中。
她红透了一张如雪的粉脸,自知失态的连忙稳住脚步,退离他两步的距离,纵使她心中有着万般不舍,却不能忽略一旁似要将她全身上下瞪穿的霍彩姿。
瞪得双眼险些爆出火焰的霍彩姿,在深吸了一大口气、略平息满心的醋意后,这才冷冷的开口:“别告诉我你急匆匆的由前厅来到后花园,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打扰我和席七少爷的雅兴。”这个死丫头!她醋海翻腾的忍不住暗骂。
“小姐,碧云不敢。”感受到霍彩姿极度不悦的怒火,碧云害怕的急忙摇头连退了几步,然后拿出手里一只小巧的红色锦盒,脸色略带惶恐的奉上。
“这是什么?”席湛然顺手接过这似是熟悉的锦盒,一双俊眉百般疑惑的挑高。
“是‘采蝶苑’差人送来给席七少爷的。”碧云委屈的连忙说明:“送这锦盒来的姑娘直说快出人命了。”
“出人命?是哪个采蝶苑?”霍彩姿心头惴惴不安的问。
“是东巷尾的那间勾栏院。”碧云悄悄地红着脸,别扭的说着那男人们最爱进出的地方,也是最热闹繁华的女人禁区。
“勾栏……”霍彩姿讶然瞪大一双杏眸,顿时满脸嗔怨,醋意横生的扯紧身侧的罗裙。
虽然她早就知悉才来到这镇上访兄的席湛然和采蝶苑的赛胭脂交好,但她怎样也料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和席湛然订下这场午后之约,竟然让这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子给破坏了。
这只老是爱拈花惹草的蝴蝶又在耍什么花样了?竟然大胆的到她霍府中抢人!
席湛然一听见这只锦盒是来自采蝶苑,立即二话不说的打开锦盒,只见掌心般大的盒里只有一张染着花香的短签——
昔日,两情缱绻几时体,
今夕,情誓相约黄泉见。
胭脂
“黄泉见……”席湛然轻念着短签上娟秀且哀怨的字句,心中疑惑不已。
他和赛胭脂之间不是一对情人,亦不是爱侣,更何况他昨日才为了躲避怎么也推托不了的请柬的邀约,上采蝶苑和也不想见客的赛胭脂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一天而她昨日里不但身子安好无恙,还活蹦乱跳的,只差没有把整个采蝶苑给掀了。
现在却派人传来这张已病危的短签,一夜之间转诉黄泉下见,这落差也未免也太大了吧!
真不知赛胭脂这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席湛然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只好先收起短签入怀。
霍采姿冷冷的始终一语不发,直到见到席湛然似是有些认命的表情,且收起短签后,这才惊觉地瞪大一双美眸,先发制人的开口:“湛然,你该不会……”要走吧!不敢继续将话道尽,霍采姿又哀又怨,只怕自己心里所想的将会成真。
“感激霍姑娘今日的盛情。”席湛然轻轻朝她拱手一揖,有些无可奈何的朗朗一笑,“席某就在此处别过,有机会再来叨扰。”
语毕,也不等霍采姿有所反应,他挺拔的身子一旋,立即大步离去。
“湛然……”
夹杂着百般不依的怨嚷,低低的在席湛然远离的身后响起,逐渐飘散在充满花香的空气中。
第二章
赛胭脂执着一根翠玉雕琢的细棒,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红木笼里的一只金黄耀眼的金丝雀。
在玉棒的逗弄下,金丝雀活蹦乱跳的上下跳跃,有时贴靠在笼旁扬口啼叫着悦耳动人的鸣声。
逗着雀鸟有好一阵子的赛胭脂心情更加烦闷,她火气不小的丢下玉棒,转而打开方才才让她合上的花窗。
窗下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赛胭脂秀眉轻蹙的顺手拉了张椅子,就这样靠着花窗,瞪大一双盈盈水眸望着人潮众多的市集解闷儿。
又瞧着大街上出神了好一会儿,赛胭脂愈等愈是不耐烦,她又不安分的将视线转向桌上的青色小炉,炉上插着一柱即将烧完的香,白烟袅袅、又急又快,似是她此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