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执意脱队要留下来,不会连要去哪里都没有计划吧?」
「谁说没有?」她真讨厌他带着笑脸挖苦人的说话方式。这时她突然想起在哪一本杂志上看过,日本好像有一个地方遍地种满熏衣草,于是脱口而出,「我想去看紫色熏衣草。」
顿时,他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见了,换成一张阴晦莫测的脸,好像她得罪他似的。
电话响起,石碞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之后,便将电话交给风玲。
「世然打来的。」
风玲接过电话。现在整团的人就要上飞机回台湾了,林世然不放心她,于是打电话来确定她安全抵达。在电话里,林世然仍热心的交代风玲,想去哪里就向石碞提出,不必客气。
风玲对林世然说:「有,我说我想去北海道……」她看了石碞一眼,将电话又交给他。「他要跟你说话。」
石碞是用日文和林世然交谈,神情严肃。
风玲心里想,为什么她一提出北海道时,林世然的语气突然变紧张,而石碞的样子更是奇怪,好像去北海道就会发生什么灾难似的。
石碞挂了电话,风玲对他说:「石碞先生,如果去北海道让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我可以自己去……」声音愈说愈轻。
「我有说不方便吗?」那嘲弄的嘴脸又回来了。
「你是没说,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去,所以我不想勉强人。」
「妳的话乍听之下好像很为对方着想,实际上妳害怕被人拒绝,所以妳说话的时候,总会为自己留余地。」
「你……」这个讨厌的男人说起话来,冷嘲热讽的,让人像是在洗三温暖,若是抵抗力不好,准会适应不良而得到重感冒。
「怎么不说下去?是不是又想提着行李走开?妳若真的可以自己去,刚才妳就不会提着行李又回来。」
挖苦完之后,他丢下她径自走开。过了一会儿,他手中多了一件行李。
「走吧!」他说。
她吃了一惊。这个男人忽晴忽雨的,真难适应。
「去哪里?」
「北海道。」
「北海道?」
「妳不是说想看紫色熏衣草。」
「是没错,可是……现在吗?」
「当然是现在,难道妳改变主意,想跟我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石碞把眉毛吊得高高的,语带暧昧的说:「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奉陪。」
风玲气呼呼的斜眼瞪他一眼,又提着重重的行李踏出这间她还来不及细看的房子。
门才关上,屋里的电话又响起。
「你的电话响了。」风玲好心提醒他。
「别理它,响久了自然就会安静下来。」
她又拖着行李跟在他后面走。电话还在响,她心想一定是女人打来的,女人总是安慰自己,下一声男人就会接起电话。
「石碞先生,」风玲一副替打电话的女人出气的样子,「难道你在日本住久了,只学会日本大男人的恶习,不替女人提行李的吗?」
「我还以为妳奉行女性主义,永远都不会开口要男人帮忙。」
风玲横眉瞅他一眼。「麻烦你了。」她丢下行李,径自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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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搭飞机来到札幌之后,石碞去租车子,风玲趁这个时候打电话告知母亲她会延后两天再回去,果然招致母亲连珠炮般的斥责。风玲把话筒远离耳朵约莫十分钟,再贴近耳朵听时,母亲的话从叨念转成担心的询问,风玲一再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挂上电话。
两人开着车且玩且走。此时值深秋时节,札幌的空气微透露出一股冷冽的气息,漫步在札幌街头,体会不同于东京的日本风味。
同游时,她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经常是她一个人走在前头,而他闲步的跟在后面,两人之间总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风玲想,这样的感觉也不错,减轻她对他的讨厌。
这时候她看到前方有马车,一时新鲜的独自跳上这个叫作「观光札幌马车」的交通工具游街去了。
石碞当场愣住了。这个女孩竟然一个人坐上马车,似乎忘了还有他这个同游人的存在,真令他生气又觉得好笑。
林世然到底塞给他怎样的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看似独立、敏感又带点冷淡,始终在安全距离里与人相处──她像猫。
马车开始驶动,风玲的心情也随之激荡起来,当她将头探出马车棚外准备饱览沿途风光时,视线和石碞责怪的眼神接触,瞬间她好像受了枪击一样,眼睛布满惊恐,大大的吃了一惊。
她怎么忘记了这个同行的男人?
马车渐行渐远,他们交会的目光慢慢的错开,然后不见了。
这时候,风玲心里开始紧张和惶恐,万一跟他走散了,或者他在气愤之下将她抛下,她该怎么办?
马车绕着时计台以及北海道厅旧本舍周边行走,大约经过四十分钟,她急忙的下马车慌张的搜寻他的身影,四处寻遍仍无所获,最后她无助又沮丧的坐在街头。
突然地,她的耳畔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抬头一望,只见石碞拿着一串七彩玻璃珠站在身后。
「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她嗔道,脸上却不掩如释重负的欣喜。
「应该是我以为妳丢下我不管才对。」石碞用她的话来回答她。
「怎么可能?我若是有本事的话,早就轻松一人行,哪还需要在这里受你的冷嘲热讽。」
「不想走丢,就得习惯我。」石碞板着脸说:「风玲小姐,如果刚才我没有看到妳上马车,现在我岂不是急得像热锅的蚂蚁满街到处找妳?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对不起。」
「我接受妳的道歉。从现在开始,妳得老实的走在我身边,不准走离我半步。」
「这……」要和他并肩走在一块,她心里面千万个不愿意。
「不答应就算了,我马上送妳上飞机回台湾去。」石碞一脸凝重的望着她,手不停地摇晃着风铃。
「你不可以这样做。」
「我担不起丢人的责任。」
他看上去很认真,她也只好顺从的答应他,谁教她开始爱上札幌沁人心脾的冷空气。
「好吧!我答应你。」
「拿着,」石碞将风铃放到她手上。「把它挂在身上。」
「做什么?」
「风铃随风而响,有它在妳身上,不管妳走到哪里,我都可以掌握到妳的行踪,这样就不用怕会把妳搞丢了。」
「我不要!只有动物才需要挂这种东西。」
「妳不要太多心,我绝对没有取笑妳的意思,这纯粹是因为妳的名字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当,串串风铃响,清脆又好听。」很自然的,他随口就哼出一段轻灵的曲儿。
真好听。她眼神迷离的注视他。
「风玲。」他叫她一声,见她没有回应,于是伸手去碰她的脸。
「你干什么?」她怔了一下,惊叫起来,急忙往后跳开。
她的举动看在石碞眼里,不觉轻笑出声。
「笑什么?」
「笑妳。」他抿嘴收起笑意,可是眼梢间仍漾着笑意,非常的有魅力。「妳怕我──不,应该说是防我。」
「石碞先生,你是一个大坏蛋吗?不然为什么我要怕你、要防你?」他的话真教人啼笑皆非。
「看看妳从刚才到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小猫远远的避开大狼狗,然后冷冷的用一对迷离又戒备的眼神觑着对方。」
「你胡说!别自以为可以一眼看透别人,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今天才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妳说错了,是一个陌生男人。妳嘴巴不诚实,可是妳内心的想法都在脸上表露无遗,现在妳的心里一定在想,如果我乘机侵犯妳,到时候妳要如何逃脱、求救对吧?」
「我……才没有这样想。」她避开他似玩笑又像取笑的脸。
「我想世然应该有告诉妳,我喜欢性感美艳的女人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关我何事!」
「当然有关,这样一来,妳就会觉得自己很安全。」他斜眼扫睨她一眼,揶揄的说:「和妳这样的女孩纠缠在一块,不仅累人、也很烦人,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更别说会去招惹妳,所以妳的贞操很安全。」
她转过脸正面瞪着他,而他也正面接收她的目光,一点也不准备道歉的样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妳懂,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我想妳也许有一段不堪的恋情,导致妳讨厌男人、不相信男人,不过这都是妳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特意讨妳的好感,也无意奢求妳的信任。现在妳既然需要跟我相处几天,妳就必须接受我,并放开胸怀的玩,不然我劝妳趁早回去好了;而且,我也不想和一个时时防着我、把我视为要吃小红帽的大野狼的女孩一起出游。」
她火冒三丈,她好像专门留下来受他的气似的。这个男人和她准是八字相冲,星座不合,否则她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他激怒呢?她一向不生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