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种把一辈子随意挂在嘴边的男人,其实最怕的就是人家黏他一辈子。
她闷头继续攻击盘里的蔬菜,茎叶分明的叶菜被她切成绿糊糊的一团菜泥。
是的,任何有长眼睛的人都可以清楚明白地了解她正在气头上,不想遭殃的人就不要去捋虎须。
但是,偏偏就有人唯恐天下下乱,不怕死地猛往火上加油。
「看样子妳好象很喜欢吃蔬菜,」他把自己那一份都放到她的盘子里。「那我这一份给你,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想扯平是吧?」好吧,既然有人不怕死,她干脆成全他好了。「那麻烦你把手伸出来。」
他下解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很合作地伸出手来。
当发现她举起刀叉就要往他手上戳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地把手缩回来。
「喂,妳干嘛?」
「拿你身上的肉来还啊!」她虚张声势地恐吓着。「你知不知道母老虎在肚子饿的时候最凶狠?」
「我认输。」他笑着举手做投降状,然后要求侍者另外送上一份餐点。「这样总可以了吧?」
既然他展现了诚意,那么就看在食物的份上原谅他好了。薛如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话。
「欸,他们说你换情人的速度跟衣服换季流行一样快,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所谓的「他们」,当然是指那些杂志报导。
下午,她到图书馆借书的时候,顺便调阅了他的相关报导。
经过分析整理,得出两大重点:一,他是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二,他是很厉害的花花公子。
「他们说是就是。」蓝彦行耸耸肩。
「你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没有,庭上。」仔细想想,他换女伴的速度的确很快,所以报导说的是事实,他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怎么说?」
「一般人听到人家指责的时候,不管是不是真的,好歹都会抗议辩驳,就算是做做样子、虚张声势也好。可是你不一样。」她很没礼貌地把叉着肉的叉尖指向他的鼻尖。「不管人家的指责是真是假,你一概不做抗辩,连做做样子都嫌懒。」
蓝彦行一口咬下那块在鼻尖晃来晃去的肉排,然后说:
「我老爸教过我一句名言。他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反正会相信我的人,不用我多说什么自然会相信我,不相信我的人,任凭我说破嘴,他们也不会相信。」
「你饿死鬼来投胎的吗?」薛如意悲愤地看着转眼就变得空荡荡的叉尖,然后当机立断把切好的牛小排分了一半到他的盘子里。「这一半给你,不准再抢我的。」
看到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好不容易收敛的整人欲望又被挑起,他故意摸着下巴,装出觊觎的神色。「可是我觉得妳那一半比较好吃。」
「那好办。」
她俐落地换过两个人的盘子,而且为了进一步防止他偷吃她的肉,她干脆先下手为强吃掉它们。
薛如意迅速地塞了两三片肉进嘴里。
但是她忘记一个很重要的重点,那就是,这家餐厅向来以菜色辛辣闻名。
报应马上就来了,塞进嘴里的辛辣肉片辣得她舌头发麻,眼睛飙泪。
吐出嘴里的肉片,她飞快地抓过水杯猛灌,然后吐出小半截舌头伸手猛褐。「好辣,好辣!」
蓝彦行被她这有趣的动作给逗笑了,忍不住爆出一串笑声。
他很难得吃饭吃得这么轻松愉快。
笑声引来别桌客人对这一桌的关切。,薛如意叉起一块肉塞进他嘴巴里,「乖乖吃饭不要乱笑,大家都在看。」
「我不吃了。」虽然说心情愉快让他胃口大开,但是也没有好到可以独力解决完三份餐点的程度。他把餐盘推到她面前说:「如果妳还要的话,妳刚刚分我这一半还妳没关系。」
「不用了,谢谢。」眼泪未干的红眼睛瞪了他一眼。
现在谁还要她吃辣的东西,她就跟谁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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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放弃用了一半的美味餐点,匆匆结完帐走出餐厅。
蓝彦行掏出车钥匙问着走在他前面的人:「要不要去喝杯咖啡?还是要我直接送妳回家?」
「都好,我没意见。只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薛如意头也不回地朝街角前进。
刚刚在餐厅里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此刻她的五脏庙正在跟她闹革命,要求她赶快进贡食物,补充能量,以供身体正常机能运作。
街角那家透着温暖灯光、发出阵阵面包香气的小店铺就是她的目的地。
她买了两条刚出炉的法国面包,边走边吃地走出来。
温暖厚实的面包滑进食道,顺利地安抚了空虚暴怒的胃袋。
她转头问着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蓝彦行:「喂,你头一回请我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要买我在用的那种沐浴乳?这附近刚好就有一家大卖场有卖,走路就可以到,要不要去?」
「那就走吧。」
其实他那天只是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并不是真的想买沐浴乳。不过刚刚为了要捉弄她,以致于不知不觉中吃得太多了些,现在走走路消化消化也好。
两人肩并肩,缓步朝大卖场方向前进,一路闲聊着。
看着她一边撕着面包往嘴里送,双脚还不安分地踢着红砖道上的小石头,他不禁怀疑起她站在讲台上正经八百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上回妳说,妳在台湾的一所技术学院里头任教,对吧?」
「对啊,教通识课。」薛如意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我有没有告诉你,第一天去上课的时候,我花了半个钟头才让他们相信,我真的是那堂西方政治思想的授课教师,而不是选修的学生?」
「妳没说过。不过我可以理解他们的质疑。」他笑了笑,「妳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会被误认为学生很正常。」
「我知道我的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威严,」她皱了皱眉头,「可是,那天为了要突显为人师表的身分,我特别舍弃了平常的打扮,穿了一套老里老气的黑色套装去上课。这么尽心尽力地扮老装成熟,结果还被认为是学生,你知道那打击有多大吗?」
「那打击真的很大,不过我想那是因为妳穿错颜色的缘故。」关于穿著打扮的事情,他比谁都要清楚,「人虽然能够靠装扮来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刻板印象,但还是必须要依每个人不同的特性来做选择,否则非但不能收到实效,还可能变得不伦不类。像妳这种外形跟个性,如果要穿套装扮老的话,尽量选择明亮的颜色,穿太过灰暗的颜色会让妳像个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孩子,看起来很滑稽。」
原来她费尽心思的成熟打扮,看在别人眼中只是丑角一名,这叫她情何以堪?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薛如意决定以后要听从专家意见,「下次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打扮的场合,我一定要先打越洋电话来跟你商量。」
「我可以给妳半价优待。」
「那还真是谢谢你喔!」她瞄了他一眼,「钦,你最近好象很忙?」
「还好。」
「小时候没人告诉过你,说谎鼻子会变长吗?」她把石头踢到他脚边。「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你新长出来的那对可爱熊猫眼。」
「因为最近正在筹备明年一月的服装展,所以比较忙。」他把石头踢回去。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他也没必要死鸭子嘴硬。「黑眼圈大概是因为昨天在公司熬夜修改设计图的关系。」
「现在距离明年一月还有大半年,你有必要那么拚命吗?」如果他一直都这么努力的话,多办几次服装展他会不会因此而过劳死?
「这一次对我来说意义不同。」他摇摇头,「上个月我刚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明年一月的展演是公司成立后的第一场发表会,也就是说我的设计第一次可以挂着我自己的品牌卷标公开亮相。」
对一个服装设计师而言,能够自创品牌,让自己设计的作品挂上自己的名号销售,是一个梦想。然而要达成这个梦想并不容易,除了要有设计实力之外,还要有庞大的资金以供公司运作。
之前由于缺乏资金,所以他只能像大部分的设计师一样,栖身于大型的服装设计公司,让自己的作品挂上别人的名号流通于市场上。
然而,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幸运女神送来了帮他完成梦想的垫脚石。一家企图进军时装界的大型企业愿意提供资金入股,帮助他创立自己的设计公司。
历经了几个月的筹画与准备,他的设计公司如今已经组织完备,开始运作。春季的服装展等于是进军市场的头场战役,必须一举打出名气来。
他这样不辞辛劳地事必躬亲,为的就是能够让这次的服装展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