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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山碧,你知道你的天真将会毁掉你所在乎的其它东西吗?

  柳陌微笑。想起丈夫伏在她身上时,那张对她有着眷恋与珍视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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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搁下手中画莲的笔,任思绪纷飞。今晨起身时,她在房里也是这样对着雅致的园景,而他站在身后,轻捧她如飞瀑般的发,爱怜地梳着。

  她感觉自己的青丝散落于他的掌间,柔顺而细致,一如现在雨丝斜飞,轻打在荷花池上,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这便是被一个男人娇宠的感觉吗?

  柳陌娉婷起身,走至练月亭边看看天色;灰蒙的云层仍厚,雨丝不大却浓密,看来独自跑到此地赏花作画的结果,便是一时半刻离开不了了。

  寒玉庄占地广大,怕是连丫鬟也鲜少会在雨日经过此地吧?

  许久不曾如此清闲,以往在白杨庄,是鲜少有机会让她这样发呆的……

  杨柳陌幽幽一叹,正想重新专注于宣纸之上,却一个抬头,意外见到丈夫打着伞向她走来。

  「柳陌,」油纸伞拂过柳枝,寒山碧温言唤道,面容上有一丝欣喜。「原来妳在这儿!我问遍丫鬟,没人知道妳上哪儿去。」

  「哦,我只是被寒玉庄的园林吸引住了。」他的出现让她微讶,柳陌对丈夫轻轻一笑,察觉到他的袖子及衣襬都被雨飘湿了。打着伞的他,想必是在细雨中找寻她许久吧?「庭园设计得真精巧,要不是这场雨,我还想多逛逛呢。」

  「找个好天气吧,让我带妳到处走走看看。」他定进凉亭,收了伞,朝她一笑。

  「寒玉庄的园林是我曾祖父亲手设计的,有许多地方我也不常去,小时候还曾经在里头迷了路呢……咦?妳在画画?」他走近石桌,赞赏地看着墨荷。

  「是啊,好风景总是让我着迷,想不到我会成为这儿的女主人。」她扬睫,看似无意的说。拿出绢帕,轻轻为他擦拭微湿的脸庞,同时也趁隙观察他的神色。「有庄主为我做向导,看来我一定能很快熟悉环境了。」

  他用过早膳后便和寒江月留在书房商讨事情,她识大体地主动告退。眼下看来,寒山碧并非如外界所传,完全不管寒玉庄的事……

  柳陌心中计量着,不知他负责的部分有多少。。如果他能真正成为掌权的人,一切会不会比较好控制?

  而他对她的话并无异样的反应,似乎对她所提的头衔担得理所当然。

  这代表什么呢?柳陌脸上挂着贞静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在心中细细分析,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他低柔的嗓音--

  「我只愿把一切的美好都呈现在妳眼前。」

  话语轻轻,却让她的心湖毫无防备地吹起一阵涟漪。柳陌一怔!在这短短的时日里,他的软语却比锐利的凿子更甚,让她的心墙无来由的动摇。

  为什么当自己做好全身防备,竟会换来他的细语呵护?他该是面目可憎的不是吗?父亲自小灌输的话语、寒家的逼亲……她有千百种理由讨厌他。他是她家人的威胁,就连他娶她,不也是为了挫杨家人的脸面?

  但看着他的笑颜,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满腔恨意少了立足的点,煞时倾落一地。

  与他相处愈久,愈觉得一切不在她的认知之间。而她迷惑于这样的感觉。

  「原来寒玉庄的少主这么油嘴滑舌,看来我以前听到的传言都是假的了。」她不愿再想,微微侧身,嗔道。只想早早脱离这种令自己窒息的氛围。

  「这……」我只是实话实说,寒山碧想着,没再出口。有时觉得,他只要一表明自己的心迹,她便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挑开。笑容的背后,他摸不清她信了多少。

  是不是自己太拙劣,是不是她……不喜欢听?寒山碧隐去微黯的眼色,强打起精神,顺着她的话意笑问:「妳以前听过什么传言?」

  「我啊,」不愿他瞧出异样,她暂且放下心事,眼眸一转,有几分俏皮。「我以前听人说,寒玉庄主温文儒雅,不过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寒玉庄主?」她的巧笑嫣然解了他的不安,或许--真是自己多想了。他暂且释怀笑答:「妳的消息没错,不过大概是我爹在世时传出去的消息吧。」

  「什么?」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柳陌心底惊讶,但也不自觉起了玩心,佯怒道:「看来我是被人骗了!好,明日我就回家找我爹告状去。」头一转,不顾桌上纸砚,径自走出凉亭。

  「嗳!柳陌!」没料到她有此举,他连忙抓起伞赶上。「还下着雨呢……」

  「哼。」头也不回,伞却精准地在她走出练月亭的那一瞬遮上她的天。

  呵!她的算计不会有误的。等到了丈夫与她并肩,柳陌笑开来,两人缠绵身影共一纸伞,漫步烟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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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一个不安定的存在。

  即使他把自己的所有都捧到了她面前,她就真的会为他停驻吗?

  寒山碧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阴影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明明她将她的贞洁毫无迟疑地献与他;明明她总是微笑,妙语如珠;他的不安却依旧滴水穿石,透进他懵懂的认知里。

  「山碧,你既然把剑挂在书房每日专注,就应该告诉她你的这份心意。」

  他微笑避开了姊姊的提醒。他其实是有说的,但是,不知道他表达的方式,她是下是能够懂。

  相思是一帖穿肠毒药。最初记挂在心头的微弱志念,连他自己也料想不到;随着时间的推演与记忆的放大,他的思念竟如火如荼。红烛下再度看见她,他知道自己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沉着地让她选择。

  有时候她让他觉得,她也有同样的心情。可是她脸上偶然出现的沉静却令他忧惧,彷佛在兴头上的唯有他一个。

  接过同门师弟随手拋过来的汗巾,把脸上的汗水任意抹干。

  「少主,听说今天卖杂货的会到庄里来耶。」一个稚气未脱的师弟笑着凑到他面前,眼瞳明亮。

  「什么时候你们也管起这些了?」他笑着回答,伸出手掌随意将小师弟汗湿的头发揉乱。

  「当然不是咱们要管的,不过少主你不一样啊,你可是有老婆的人耶。」小师弟大声回答,理直气壮。

  他望着师弟蹦跳着跑开,浑身充满太阳的气息。

  心中隐约有个意念被他的言词触动。

  傍晚,他回到与柳陌居住的院落,淡黄的色泽洒在地上,他看见她端坐妆台,素手推上一柄翠钗,别在她的云髻之上。

  他没有说话,走到她身后,手臂比他的意识更早,由后向前环住了她纤细的腰枝。她似乎微微一愕,转过身来扬起柔软的微笑。

  「你回来啦。」

  听见这话,让他隐隐安下心来。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妻。她是在等候着他的。

  「嗯。」山碧注视着妻子妍丽的容貌,再看看妆台前的胭脂水粉,那些是他过去从不曾注意过的对象。他再次把视线移回妻子脸上,虽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略显局促,「今天杂货郎到庄里来,几个庄里的师兄弟就起哄……」

  「咦?」他话说得没头没尾,她轻声疑问。

  「所以……我买了这个送妳。」宽阔的掌面摊平,里头躺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虽然讶异,柳陌却仍旧接过了锦盒。正待拆开,他突然又说话打断。

  「是胭脂。」

  「哦……谢谢你。」柳陌笑着答谢,注视着丈夫略带羞赧的神情,猜想他或许不曾送过人东西吧,连要先对礼物的内容保密都不晓得。

  原本正盘算着父亲交代的心绪,被山碧的笨拙牵动,笑容也有了几分真诚。

  「那,大姊还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一趟。」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丈夫的身影便已离开。

  这样看来,他是不想看到她拆礼物时会有的反应?

  柳陌好奇心顿起。照说山碧是个男子,应该对胭脂不了解,而他突然送她胭脂已是一件怪事:再者,胭脂是一项小礼物,他实无需这样在意……

  她将锦盒的盖子打开来,里头的确是胭脂没错。

  柳陌眉头轻拢,再将锦盒仔细审查一遍,察觉到胭脂的深度比起盒高要来得浅多了。在盛着胭脂的里盒下头,还有空隙。

  她将里外的两层纸盒拆解开来,露出藏在空隙之中的一张纸片。

  轻蹙眉,她的心不自觉的高悬起来。他想说什么?要这样费工夫……

  忐忑迟疑地抽出纸片,展开一看,一行字跃入眼帘。

  心在那一刻颤抖了一下。柳陌怔怔地看着短短的字句,双颊微微地燥热起来。

  那是他秀逸的字迹。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她轻轻地、反复地念了几次,感觉胸口好象要为这短短几字而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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