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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雨水湿润,不同于方才嶙峋山石,竟是整片开满黄花的草原。

  一路上刀剑声在花丛之间此起彼落。洗华庄人马以死相拼,但他们仗着人数众多,过关斩将,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然而--愈来愈浓厚的香气却让寒山碧心头一凛!

  原以为环绕周身的气味是遍地黄花所致,心中却愈来愈觉不对劲。他从小病弱,草药于他并不陌生;而他亦有印象,某些草药加以提炼便能取人性命……

  他蓦然想起霜山奇毒「黄花川」。一种不知觉便沁人心脾使人麻痹的毒--

  寒山碧心一惊,忽地抬头,见山顶紫影一闪。

  「不好!有人施毒!各位兄弟,快护住心脉!」这定是洗尘寰的局!寒山碧在漫天厮杀声中喊道,同时策马回头。大伙儿一楞,耳语纷纷。

  洗尘寰见状,内心讶异计谋竟会提早被揭穿,他一声令下,埋伏的兵马倾巢而出,非要把来袭敌军一举成擒不可。

  瞬间杀气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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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华庄前,血舌恣意。

  洗华庄以奇毒占了优势,山碧虽洞烛机先,可江湖毕竟是个搏命的地方,在刀剑交锋的当口,纵然要逃,也要看人家肯不肯放过……既然横竖是死,便有人宁可在死前以命搏命,因此没有一方是真正讨得了好。

  山碧及时喊出的话发挥了作用,起码让两庄功夫不弱的弟子能够活着回来。

  这一战之后,无论是三大庄的哪一方,都需要一段时日的喘息。争战风波,如果能以此告终也未尝不好。山碧策马压在大队的最后,混乱地思索着,更别说他心中还搁着一件无法对人言的隐密,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两庄的弟子由原本去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负伤颓然,他感到不忍,暂时将其余的记挂拋出脑外,只求护送弟子回山庄的路上能够一路平安。

  柳陌也把马车让了出来,给受伤的弟子乘坐,与山碧共乘一骑。

  两人望着这残破的队伍幽幽回程,各自衷肠,良久俱是无言。

  徒留马蹄杂沓,高悬的曝日持续着它的余威。

  众人回到寒玉庄,安顿了受伤的弟兄。身心俱疲的寒江月,却必须面对陶飞光所回报的另一桩要事。

  两人旋即进入议事堂之中,密谈一段时间之后出来的寒江月,神色更见凝重。

  「大姊,发生了什么事?」

  山碧与柳陌关切所谓的要事,都在堂外守候,一见寒江月便迎了上前。

  寒江月眼神犹疑,先是看了柳陌,而后声音冰冷,对山碧说:「我要到地牢去见一个人,你们也一起来。」

  然后便跟陶飞光两人径自走往地牢方向。山碧见状,立刻带同柳陌跟上。

  柳陌跟在山碧身边,由花园中的一处石门进入地牢,心中却隐带不安。

  之前寒江月从来不曾主动让她参与庄中之事,这一次,却丝毫不避讳她这个「白杨庄」的人,她不以为是寒江月改变了对她的猜疑。这么看来,寒江月说不定是想要试探她什么……

  石阶两旁的油灯逐一亮起,信道转折之后,便是空间狭窄的地牢。

  这儿湿气极重,柳陌一踏进,便禁不住地觉得喉中欲呕。山碧见了,蹙起眉来。

  「妳身体不舒服?还是我先扶妳回去吧……」

  柳陌勉力一笑,对山碧摇头。「我不要紧。」

  她也想看看,寒江月到底想要拿什么来试探她……自从知道陶飞光留守寒玉庄,她一直无法遏下心中的担忧,也该做个证实与了断。

  只见铁栅之后的角落,光线幽微,隐隐有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看似身形孱弱。

  见有人进入地牢,那人侧仰起脸孔,眼角余光淡淡扫过四人,而后发出一声轻嗤,又低下头去。

  --是十三弟!

  柳陌心头震颤。她没料到,这件事,父亲会让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脸的十三弟前来。但她终究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还会放任自己、在赵劲廷面前泄露剧烈心跳声的少女。她不动声色,安静在一旁做她不问事的少主夫人。

  「这个人是……」山碧问道。

  「你们去洗华庄的这几日,他闯进寒玉庄,被我所擒。」陶飞光淡淡说道,「但是这少年口风很紧,无论如何刑求,都不肯吐露他的来历。」

  山碧跨近一步,虽然视线昏暗,但还是隐隐可见眼前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年纪竟有能力独闯寒玉庄,并如此倔傲硬骨,究竟是谁主使?

  「从他身上有没有搜出什么?」寒山碧问道。

  「一无所获。」陶飞光答。

  「哦?」那他是尚未得手了?或是找的东西不是某件物品……寒山碧沉吟,这样沉默的囚犯向来最为棘手,而若答案是后者……恐怕他们也只能做出一个处理。

  「我再问你一次,是谁让你来的?」寒江月对着少年冷声问,同时不动声色注意身旁的弟妹。

  少年来探的时机太过巧合,寒玉、白杨联合出兵的日子只有两家知道,虽然此事也可能是第三个组织所为,但她却不能排除是杨家。

  只见柳陌双眼同样迷惑,胸口没有起伏,一点也没有她料想的心虚。

  「你若不说,就只能一直待在这儿。」见少年恍若末闻,寒江月续道:「这几天下来,你也应该明白刑具不是好受的,我就要看你能撑到几时。」

  寒江月的话让柳陌暗自心惊。她状似不经意的抬眼,看着地牢角落的少年。她与十三弟虽然近年交集已少,各做爹吩咐的事,但幼年仍有一段时间是颇亲近的玩伴……

  如今他脸上手上伤痕累累,衣服上尽是斑斑血迹……爹居然让他来?

  「你还这么年轻,如此倔强会害了自己。」寒山碧温言劝道。他佩服眼前的少年,却也因为如此不能饶了他。「说吧。你若说了,或许还有机会回去见家人。」

  少年冷笑一声,依旧缄默。他低垂的头不望向眼前任何人,彷佛他们不存在。

  见状,寒山碧叹口气。「好吧,我再给你一天好好想想,希望到时你会愿意告诉我。」转向众人。「大姊,我想大家都倦了,这件事不如等明天再说吧。」

  「也好。」知道一时半刻问不出什么,疲惫的寒江月也只好同意。「弟妹人不舒服,想必是这一趟下来累坏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

  看着杨柳陌的反应平静,她暂且排除了她参与其中的嫌疑。

  柳陌亦松了口气。地牢湿冷,而乍见至亲被俘的激动更让她的胃隐隐翻腾,若再待下去,她快要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爹的交代……

  然而--就在他们正转身离去之际,背后传来少年微弱但清楚的声音。

  「我是鸳鸯。」

  没想到少年突然愿意开口,众人惊讶地回头,正想再问清楚--

  「啊!」柳陌一声惊呼,只见少年唇角溢出一道血迹,看得她脸色不由得惨白。

  陶飞光一个箭步,打开了地牢门锁,原低坐的少年才说完话,竟已瘫软至地上,纤弱的躯体了无生气。

  陶飞光察看之后面色凝重。

  「他服毒,死了。」他说道:「毒药藏在牙里,应该是方才便咬破了。」

  他的宣判,几乎要让柳陌止住呼吸。

  「既然要死,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寒江月凝思。「鸳鸯?我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人……」

  「不管如何,他应该没能带出任何机密。」陶飞光放不少年尸首,抚下他眼帘。「能培养出这样的死亡,该组织不可小觑。既然冲寒玉庄来,便要万般提防。」

  寒山碧不语。鸳鸯?此事太过意外诡谲,少年原是死硬脾气,却突然自尽,他是害怕继续受刑,还是……

  他能想出数种可能,却都没有额外可以支持想法成立的证据。

  大家各有所思,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杨柳陌隐于黑暗的轻颤,眼神里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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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叫鸳鸯的少年被草草安葬,算是为此事划下句点。

  而她的哀伤……为了父亲的伟业,则是不被允许的奢望。她甚至不敢多深思: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却真正失去了家人,原本的理由是否还冠冕堂皇?

  她手按石桌,收敛眼睫以及自己一瞬问的不确定。

  --连十三弟都为了任务慷慨就义,她怎么能够怀疑肩上职责的必要性?

  她心绪一横,由亭子里的石椅上站起,只是没想到这么一站起、又感到眼前一片郁黑,目眩头晕,差点跌坐地上。

  柳陌暗暗心惊。自己的身体何时衰弱成这样了?

  丫鬟连忙过来搀扶她。这已不是自洗华庄回来之后头一次发生了。丫鬟面露担忧,帮着出主意,要柳陌将这事告诉山碧。

  「这……」他的名字,无疑是压在她心头的另一颗重石。

  洗华庄一行归来,隐约在他们夫妻之间投下了变量,连她自己也摸不清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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