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软剑?”高鹏忽地灵光一现,高声叫了起来:“雪剑门的水轻烟水门主?哈哈哈哈……好!瞧我抓你去师父面前立功!”
水轻烟不知这人打哪知道自己的名讳,心下正是犯疑,高鹏便已举刀冲向她的后心。
水轻烟倏感身后杀气腾腾,忙不迭回手送剑,与其正面迎击,刀锋剑刃两相触碰,霎时激出点点金光,灿灿耀眼。
水轻烟没料到他力大招猛,手上承力不住,虎口煞是疼痛,一连退了几步,缓下对方冲势。向云飞回望她受敌袭击,足尖一旋,发掌便向高鹏胸腹打去。高鹏未料他出手既急又快,回防不及,胸口砰地挨了一掌,闷咳一声,向后翻倒。
趁着这间隙,水轻烟急声叫道:
“大哥,留着气力为你师父去争武林盟主,别浪费了白前辈的神妙高招。”
“小姐!快上马!”后头的竹芽儿听见林间传来打斗之声,夹足一蹬,迅即叱马赶来。
“轻烟上马!”向云飞足下一点,朝前方驰来的马儿翻身而去,顺长的身形瞬即坐落马背。他只手提缰,策马朝前奔去,健壮猿臂随着微弯的腰身向外舒展,一个怀抱,便将泥地上的水轻烟拥上马来。
马儿四蹄齐迈,狂奔若风,连盏茶的工夫都不到,向云飞三人便与天刀帮门众遥遥相距。
马儿在夜雨之中不知又跑过了多少时辰。此际四野灰烟漫漫、绵白的云朵也渐渐剪出了身材,雨势退减,仿佛天色就将微曦。
急跑了好一阵子,向云飞见马儿似乎累得有些脱了力,脚步不稳,于是他慢下了座骑,任它缓缓在道上行走,让马儿得以稍稍喘息。
马儿信步走了一会儿,让他簇拥在怀的水轻烟忽然浅浅发出话音问道:
“……向大哥,你知道你方才说那话的意思吗?”她一语道毕,脸蛋儿便软软垂落,不再言语。
向云飞向来想事缓慢,水轻烟忽地这么问他,他一时弄不清她所指为何。
想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知道她说的是先前在草丛边说的那些话。
向云飞腼腆的热着脸、搔着头,他低声说道:
“我自然知道。”
“我是说,你知道那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吗?”她轻声续问。
向云飞侧脸在她鬓边,示意不解她的话意。
水轻烟回眸而望,软声解释:
“你说要宠我、疼我……要一辈子……向大哥,你知道这意思吗?”一思及当时他说这话的口吻,她便难掩心中甜蜜滋味。
向云飞闻言微怔,这才醒悟她话中真正所指。
“一辈子……一辈子便是两个人要长长久久的相处一块儿,那……那是只有夫妻才会有的……就像我爹娘那样……”水轻烟相信他能听懂自己的说话。
向云飞一阵无语,胸中顿时积满翻天思绪。
见他莫名沉默,水轻烟心中倏地凉了半截。
“向大哥……你想的不是这样的一辈子吗?”
向云飞沉默不语。
水轻烟当他因为脱口之语纯属无心,是以此时才会这么口齿难启,蓦地心中一阵委屈,身子微一轻颤,便想翻身下马。
“你、你……”
“你若不是这么作想,那便不要抱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要下去。”
适才她话已说的白了,一直潜存在心底的情愫已然昭显在他的面前。原以为他待自己的好也同自己对他的情意一般,却没想到他竟是这种沉吟犹豫的表情,仿佛是她逼着他为一个困难的题目做出艰难的决定一般。
“那马方才没人管束,早就和我们跑脱了……”
他话说一半便又顿住了口,水轻烟以为他是因为她失却了座骑这才怀抱着她,同骑而行。
水轻烟此刻不单深觉委屈,尴尬窘困更是积塞满心。她眼眶一红,眼泪便似要奔夺而出,手拐子朝向云飞一撞,趁他不防之际便要下马。
向云飞胸口挨撞,虽然颇觉吃痛,可眼见水轻烟要负气离去,他全然不及睬理胸疼,连忙快手抱紧了她。
“你生气?为什么?”向云飞心思灵转不快,对水轻烟的负气只是半知半解。
“你快放我下来,是情人、是夫妻才能这样搂抱的。”她语露泣声,负气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向云飞灵心一动,却又静了一阵,然而手上劲道却未有松放,跟着马蹄子踏动着心底一分隐隐的欢喜,他才开口说道:
“你……你你真的想我陪你一辈子吗?”
向云飞突来一语,水轻烟闻言微怔。
“我全身上下摸不出几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你……真喜欢我陪你做伴吗?”
水轻烟止住轻泣,回过眼眸,定定地望着他瞧。
向云飞麦黄的脸面上突兀的浮散着浅红光晕,欢喜的神色与先时沉默的表情大是迥异。水轻烟望傻了他充满喜色的面容,一时悄声无语,竟然不知该做何反应。
只见向云飞回视着自己的双瞳欢喜说道:
“你不嫌弃我这穷酸小子吗?如果、如果、那我一辈子……便一辈子与你……”
他腼腆地支支吾吾着,虽然字句破碎的难以拼凑,水轻烟看他的表情却已了然于心。
她转忧为喜,飞红着双颊软声轻道:
“我嫌你什么?你只要真心待我好,那可比什么都还教我喜欢!”
她知道他素来不会说谎,先前那样迟疑的表情……啊!定是和自己陡然听闻他初初表露心迹心中顿然诧异一般,并非因为她脱口而出的情意教他感到为难。
一想通此节,水轻烟便为着自己的急躁莽撞懊悔了起来。
“你……疼不疼?”方才气恼的撞了他一下,也不知碰得重不重?她歉疚地偏眼瞧他腰肋,怜惜的伸手抚揉,动作轻柔的像是要为他将身上的痛楚丝丝抽离一般。
向云飞微微一愣,马上又浅声笑着说道:
“我皮坚肉厚,不痛。”
他一阵傻笑,令水轻烟顿感释然,同时也教她备感窝心。
她心思一转,弯反过腕去解下颈间一条链子,慎重而仔细地将它塞进向云飞怀扣她的掌中。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现在将它给你,就当是……就当是……”她脸上一红,那“定情物”三字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两人已然相互倾诉了情意,就是向云飞再钝、再傻,见了她如此行止,他也该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将她绵软柔荑与那条链子紧紧握在掌中,没有脱口而出的情意已然在他的指掌之间尽数递给了水轻烟。
“你给了我这个,可我却没东西能给你……”
水轻烟笑靥如花、艳比红枫,她凝眸以望、淡声柔语,编贝微启的轻声说道: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只要你待我好……一辈子真心真意待我好……”
向云飞望进她如波双眸,情意缱绻,神魂不禁微之晃荡,忍不住便在她嫣红的颊上亲了一亲,悄声说道:
“我会待你好,一辈子都真心待你好……”
水轻烟唇抿笑花,羞红着脸蛋低下头去。
不知何时,金阳已然初升,天际夜衫褪尽,灰蒙蒙的天一丝丝的亮了,泄满一地的金光暖阳,犹若马背上那对互吐情意的男女,情与意的真诚交会,温热了两颗年少的心……
天已亮的彻底,走在通往太湖总坛的路上,水轻烟一直倚偎在向云飞温柔的双臂里,偶尔两相宁静、偶尔两相低语,弥漫在两人身周的绵绵情意仿若长水细密不绝,似乎这一刻时光代表的便是完整的幸福。
纵使马儿足步偶有颠簸,却颠不散溢流两心之间的欢欣情迷。道远波折,却折不断两厢互倾的心灵。
道长漫漫,座骑行路亦也慢慢,真情正自浓醇,两人心念沉溺于两情缱绻,眼前这路究竟要走多长多远他们是压根儿没有清醒想过,就连一直尾随其后的竹芽儿也教他俩完全冷落。
放任马儿随意前行一阵,此处离太湖总坛已然不远。
放眼望去,前头不远处有座茶棚,水轻烟心神回过,体贴三人连夜奔走,已然疲累,她秀颈微偏,转过脸去和向云飞说道:
“大哥,咱们到棚子里买点茶水食粮再行上路。”
向云飞原就疼爱水轻烟,这时与她心心相印,她说的话又哪会反对?当下朝后边的竹芽儿招呼一声,便策着马儿朝茶棚前去。
算算时辰,这时也不过是卯末辰初,虽说寻常人家应该都已早起忙碌,可在这茶棚里的热闹景象却实在太不寻常。
这棚里景象太过诡异,马上的向、水二人心中打量了起来。
茶棚这时来客多得连椅子都不够坐,里里外外站满了人,衣装都作武人打扮,或另或女、或老或壮,人人手上都带有兵器,分明是些江湖人物。里外散坐成群,服饰相似者各据一方,显然是界于门派之别。
茶棚里外人声虽吵,可又壁垒分明,若是不同门派的人偶然眼神交会,总是稍触即逝,像是特意回避什么一样,表面虽假作随意,气氛却尴尬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