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将她置之一边,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他应该和她说清楚。真他妈的!她要让他开口说话,哪怕对她说一句“见鬼去吧”也行,那样她就可以当面唾他。
她能听到他在麦克风中说话的声音。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们的求救信号和“五一节”。
达妮从暖洋洋的毛毯中抽出左手,看了看表。她觉得有点不可能,自从她意识到风暴的来临及世界的疯狂,已经过去了至少五分钟。她战战兢兢。即使在滚烫的浴盆中泡上几个小时,大概也不可能祛除这几分钟内夹杂着恐惧的已冻到骨子里的寒冷。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及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痛楚难忍。如果她能幸存下来,至少还得疼它一个星期。
情势不会更糟,也许会!“航空指挥官”不可能一直在天上,也许会:他们不可能幸存下来,也许会!
汉克坐在她左前方的位子上紧张地控制着飞机。风暴凶险地围着他们。他真感到意外,但他无法逃避这次风暴。
达妮已经超越了恐惧。每一阵狂风的肆虐,每一个电闪雷鸣,大自然所有的穷凶极恶的面目,都不能再令她丧魂失魄。她已经麻木,不再为她周围的疯狂所左右。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划破天际的电闪,呜呜怪啸的狂风——所有这一切在其他地方也可能发生,而不是单对着她,跟她过不去。她意识到汉克正全力以赴,控制着“航空指挥官”在空中飞行。杰斯还在发着电波,他声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求救信号和“五一节”。但这一切只在她的头脑中一闪而过,她还没有体会。
黑漆漆的乌云吞没着他们。世界被压缩得只剩下飞机客舱那么一小块的地盘。大雨和冰雹毫无减弱的势头,一刻不停地打着外机壳。恰如千万只小锤子在敲击似的。电闪不断,雷鸣滚滚,狂风怒吼,像狗吠狼哮,将飞机抛得东摇西晃,像一个顽童摆弄着一只小球。
几乎是毫无觉察,气氛突然变了许多。咆哮的飓风逐渐减弱,大雨和冰雹似也停止了。汉克挺直身子,瞪着双眼,张着鼻孔。他已经闻到了前头的凶险。
“到后头去,”他对着杰斯的耳朵咆哮着。
“什么?为什么?”杰斯追问。“别他妈跟我争!到后头去——系上安全带,照顾好那姑娘。”汉克大叫着,似便在风声中让他们能听到。
“可无线电……?”
“关上无线电……”汉克伸出手,从杰斯的手中捡过话筒,
“座椅下还有个枕头,你知道的,走,他妈的!快点!”
杰斯看着汉克的眼神,读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往后爬去。
“你干什么?”达妮从昏睡中醒来,问道。
“执行命令。”杰斯简洁地说。他系上安全带,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达妮的安全带,把它紧紧地捆在她那已经麻木的双腿上。他从达妮脑袋后头抽出枕头,放到她膝盖上。
“好了,”他冷冷地命令道:“如果看到我们要坠机的话,就把脸压到枕头上,不要动,不要抬头看,我不告诉你——动也不能动——懂吗?”
“我们是要坠毁了吗?”她绷着嘴唇问道。
“有可能。”他毫不掩饰地告诉她。
“谢谢!”她回敬了一句。
“为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杰斯发火了。
“只为你没对我撒谎……拍拍我的头……你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凄惨。
世界突然间头脚颠倒,飞机迎风冲去。她大叫起来。杰斯骂了一句,尽力支撑着自己,但他仍保护着达妮。她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死死地箍住他。
这时“航空指挥官”好像失速了,然后是更加猛烈的风吼。
汉克大叫道,“太好了。”杰斯的双臂像两根钢筋,紧紧地搂住她。
然后又松了下来。
坐在前排的汉克看见乌云顿开,像是拉开的天幕。但就在正前方,露出了一堵坚固的的山墙。“嗅,操!”他喘着粗气;他不是咒骂,更多的则是祈求。他竭尽全力将拉杆往后拉。
那架小飞机机头朝上,仅差几英寸,擦脊而上。山脊的另一边,汉克看到一片森林。“他妈的,”他骂着,“真不希望再看到森林。
“航空指挥官”的机腹先擦着树捎,掠过顶枝,空气中充斥着稀哩哗啦的断枝声和金属的声音。好像是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盛梦。他们从树丛间摔了下去.........
他们竟然不可思议地着陆了,飞机因为往前疯狂地急冲而在地面上深深地掘了一道短沟。达妮惊恐的叫喊声掩没在金属的轧轧声中。机头拱进了一棵巨杉的根内,仅仅是几秒钟,一切都归于死寂。
第四章
杰斯小心谨慎地抬起头。他的耳边仍回响着爆炸的轰鸣声,闪电划过空中,照亮半个天际,也将机舱内照得通明一片。借着这一闪即逝的光,拖看到汉克伏在驾驶轮上。达妮就在身旁,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达妮?你怎么样?”他低声问道。
她没有回答。又一个闪电划过,让他看清她原来已失去知觉。他咽了一下,克服了恐惧,伸出手摸摸她喉边的脉穴,又快又强但还比较稳定。谢天谢地!他的手指摸摸索索,碰到了她额头上的一个包。她没有把头一直压下来,所以把头给撞了,昏过去。
杰斯好像听到前排库位传来了呻吟声。“汉克?”他对飞行员喊道,“你怎么样?”
他等不及回答,解开安全带。汉克的身躯像散了架似的,脑袋搭在一边,一动不动。这个形象印在他的脑海中。汉克仍是一动不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正骂着自己粗手笨脚,安全带就打开了。他满意地哼哼卿叨,试图爬到前排座位去,只是前边斜刺里穿进来一根大树杈,挡住了他。他低声骂了一句,便使足气力想挪开那根纹丝不动的树枝。他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将树枝从那个大洞中拉了出来。那一时刻,哼,真像是永恒。
他走近汉克.尽管他早已清楚他不可能再有脉搏了,但他还是摸了摸。他蜷缩在他身边,非常平静,他肯定、汉克·史密斯已经死了。
“操!’”他骂道,“真他妈的见鬼!”他低着头,被眼前的处境折磨得手足无措。“噢,天!”他声嘶力竭。“完了,他妈的全完了,那些记者又可以兴风作浪,搬弄是非了。”
一阵清冷的夜风从那个被树枝捅透的大洞中钻了进来,潮湿的森林味中杂着另一种刺鼻的气味。杰斯张鼻闻了闻:是油味!他能闻得出是油味!
“蠢!”他骂道。
起火!爆炸!噩梦般的幻象迅速扫过他的脑际。他爬到后面,狠劲地推着门。
“真他妈的笨……蠢!”他用肩膀撞着硬邦邦的门。
“狗杂种……只知道坐在这儿担心什么记者,你应该想办法出去,把达妮和汉克弄出去……”
门突然被撞开了,他差点儿冲到地上。他站稳脚,然后转向达妮。这一次抓到安全带扣时,手指灵活而有力。扣子打开了,他将达妮往肩上一扛,脚一沾地就狂奔起来,希望离失事飞机越远越好。当他觉得离飞机已经远得万无一失了,才把她放到一棵大云杉下面,并且让大树将她和飞机隔开。然后又跑回来背汉克。
他小心地靠近那架坠毁的飞机。汽油味好像还不是太浓。但他又怎么知道?他该怎么办?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个死人?不,他不情愿地下定决心,:然后回到了达妮呆的地方。
加拿大,爱尔博塔,加尔加利4月9日, 下午7:30
在加尔加利机场,威廉·柯林斯瞟了一眼手表,关上办公室的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家换套衣服去参加夫人的晚餐会。他用手摸着下巴。幸运的话,他还有时间刮刮胡子。现在,如果他走出这幢大楼而不遇到什么人的话……
“威尔?”
“又给抓住了,见鬼!什么事,汤姆?”
.“抱歉,威尔。我有个小问题,这儿。”汤姆·劳逊向他递过来一张计算机打印纸。
“是什么?噢,是ETA呀,怎么了?有飞行员还没到?”
“事实上是两个。在咖啡馆我找着了一个,正和一个新来的女服务员调情呢。”
“还有一个呢?”威尔边问边对门口定去;
“他没在场上,更重要的是,他的飞机也没在。”
“真他妈的!”威尔淬然停下,伸手接过打字纸,缺谁?”他问道。他快速瞟了一眼打字纸。自言自语道,“364阿尔法—查利……航空指挥官……6座……从德克萨斯汤堡出发……汉克·史密斯…两个旅客……ETA,”他又看:一下手表,“33分钟以前。”
他叠好打印纸夹在胳膊底下,“你打电话问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