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放在桌上一张独特的小包装纸。
  “你干嘛带垃圾走?”钟淑玲注意到她的举动,问道。
  “这才不是垃圾。哎,下次再告诉你啦!”
  张榆神秘地笑了笑,没说拿这回去干什么,只是暗暗庆幸著自己又多收集了一张。
  ☆ ☆ ☆
  “我骑车送你去上班好了。”出了凯悦饭店,两人走到钟淑玲停机车的地方。
  她怕坐公车的张榆会碰上塞车而迟到。
  今天她被开除已经够惨了,就怕屋漏偏逢连夜雨呐!
  “你有两顶安全帽吗?”张榆想了想,问道。
  “放心,置物箱还有一顶工人帽,喏!拿去。”
  两人戴好安全帽之后,出发上路。
  “要怎么走会比较快呀?”钟淑玲边骑边问。
  “你在下个红绿灯右转。”
  “什么?没听到!”刚才的嘲叭声盖过她的声音了。
  “下一个红绿灯右转!”张榆拉开嗓门喊道,确定钟淑玲听到后,她在座位上左右张望。
  突地,目光不经意地一瞥,瞥到了熟悉的背影。
  是他!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赶紧拍著钟淑玲的肩头,说道:“淑玲快、快停车!”
  “停车?你疯啦!这是马路中间耶!”
  “我看到他了,送我餐券那个男的。”
  他快要走掉了!
  不想失去他踪影的她,莫名地焦急著。
  她不知道自己见到他之后要干嘛,只知道现在不能让他走掉。
  “真的?在哪?”
  “在那边……”
  她伸手指了出去,但就在她看清他的去处之后,瞪大了眼睛。
  他、他竟然走进一间“HOtel”!?
  这不打紧,最惊人的还在后头,他跟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宾馆。
  那个男人她见过,就是昨天进去会场跟他交谈的人。
  原来他不是他的秘书,而、而是……
  两个身材相仿、外貌一样出众的男人,一起进出宾馆,这、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除了他们是“圈内人”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
  太教人讶异了!
  她像被雷劈打到一般,被震住在原地,脑子、身体皆无力动弹。
  这么好心而且外型出众的男人,居然是个同性恋?
  她并非看不起他,或者是反对同性之爱。只是她本来还抱持著一丝幻想,幻想著能与他有段不同的……
  没想到他爱的是男人!而且看起来伴侣还挺固定的。
  那么,她不就没有机会了?
  也是啦!她随即安慰自己,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普通的、平凡的爱情,怎么配得上他呢?
  他如此不凡,想必欣赏的眼光和角度都异于常人,随便一个女生怎人得了他的眼?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惊世的爱……
  “……小榆,到底在哪里啦?”
  钟淑玲趁著绿灯,将车子骑到靠近红砖道那里停下来,然后转头问张榆,谁知刚才催得紧的人,现在反而不说话了。
  “没啦!我看错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无力。
  那梦幻破灭之后的心情,很复杂。
  糟!她又想吃巧克力了。
  “喂喂喂……”钟淑玲不满地喊道:“你是猪头啊!真服了你。”
  “好啦,别骂了。我快要迟到了,快点载我去。”她强打起精神说道,却暗自想著:如果刚才没坐上淑玲的车,像平常一样坐公车的话,也许,就不会让她看到这一幕了。
  她的心情有点乱,不知道为了什么。
  第三章
  几天后——
  “小姐,请给我你的餐券。”
  “啊?喔!”
  神游的张榆回过神,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凯悦饭店的顶楼。
  将一张餐券递给了服务生,她走进会场。
  但这次她没有走向排满巧克力的餐桌,只是迳自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能吸引住她目光的已经不是巧克力了,自从那天看到那两个男人走进宾馆之后,她就变得有点心不在焉。
  一颗心彷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痛痛的、酸酸的,很不舒服。
  起初,她猜想那是由于自己的世界太小、视野不够宽阔,所以没办法适应一个各种条件都很优秀的男生,只爱男人不爱女人。
  可是后来,她用尽所有的方式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但心口却还是疼痛不已时,她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若是她的朋友之中,有只爱同性的人,她的心不会痛吧?
  若是她发现朋友和朋友上宾馆,心里也不会有酸酸的感觉吧?
  而她和那个男人只是有一面之缘,照理说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
  她应该像正常人一样,顶多、顶多就是日后再见到他时,用怪怪的眼神看他一眼……
  但既然他们不可能会再见面,她也用不著用怪怪的眼神看著他……
  唉!为什么她的心思全绕在他身上打转?
  想了几天,她仍旧没有答案,却患了一个心不在焉的疾病。就是这种伤神的毛病,害她这几天都没有去找工作,而第二份工作也在她的失魂落魄下,丢了,更让她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
  “嗨!”
  就在她想得出神之际,一声熟悉的招呼声传来。
  她抬头,看见烦恼里的他,正在对著她笑——
  “你、你是真的吧?”她不小心把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是来吃巧克力的吗?”
  易证暐才由高雄飞回到台北,一下飞机就想到这里,于是要助理排开行程,让他空出一个小时来这里吃吃巧克力。
  他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她。
  “我?呃、是呀!”如果他是假的,他就不会跟她对话了。张榆暗骂自己。
  “对了,我要谢谢你送我餐券,上回你走得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哦,那个啊!我不是说那只是公关券,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不以为意。
  “但就算是公关券,我、我们只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收你这么大礼……”
  他抿著嘴微笑,弯身站起。“不用客气,那我不打扰你‘沉思’了,再见!”
  “等、等一下!”张榆赶紧站起来。
  “有事?”他停下脚步。
  “那、那个包装纸可以给我吗?”
  看著他挑起一边眉,张榆在心里暗叫:噢,老天,她又做了件蠢事。
  “包装纸?”他看著原是包裹著瑞士榛果巧克力的彩色包装纸。“你在收集这个?”
  “对。”她缓慢地点头。
  那类似孩子的收集举动,教她不自在地臊红了脸颊。
  “好呀!给你。”他递给她。
  忆及刚才取用的时候,这已是最后一颗了,所以就算她要再多的包装纸,也没有了,她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跟他要的吧?他猜想。
  “谢谢。”
  易证暐朝她礼貌性的一笑,随即走开。
  他那有礼却又疏离的举止,更加深了张榆的推论——他果然是个同性恋,只爱男人不爱女人!要不,他应该会跟她聊久一点的呀!
  还有还有呐!男生爱吃巧克力的不多,可他高大又强悍的气息,又不像是扮演女的那一方。
  同性之中,他是“攻”还是“受”呢?
  啊——不管是哪一方,都好可惜……
  张褕在心里为他哀叹,同时,眉头也深锁著。
  ☆ ☆ ☆
  将车子驶进大门口,易证暐才刚走下车,易母便从家里走出来迎接他。
  “证暐,你回来了!”
  “妈。”打过招呼,他率先走进家门。
  “你每天都这么忙吗?这个家三天两头都没有主人在,你不怕给人搬走?”
  易母的意思是——他该找个女主人了。再说白话一点,就是他该娶了。
  “不怕。只是睡觉的地方,没什么重要。”
  他公事繁忙,在公司常常一待,就到了凌晨,这里除了床铺和浴室对他是重要的外,其他设备形同虚设,全派不上用场。
  再说,他也不笨,听得出母亲的意思,不想多话,省得掉进陷阱里。
  “话不是这样说呀!一个家呀,没有女主人是不行的……”暗示不成,易母挑明说了。
  “妈,你什么时候回去?爸都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你想用离家出走来吓他这招不管用了。”他马上打断了她。
  “哼,那个老头子,我不想理他。”提到老公,她又一肚子火。
  不跟她同一阵线说服证暐跟诗诗见个面就算了,知道她离家出走到这里来,还不亲自来接她,摆明了不给她台阶下。
  她的意思是不回去喽?
  他难得觉得头疼。这回是因为父母之间的战争,牵扯到他就算了,偏偏她不走,还天天念他,她不嫌烦,他可听烦了。
  “你要的不过就是爸来接你,你口气不软化点,他怎么会来?”
  听儿子道出她心里的想法,她有点拉不下脸。“谁要他来接呀!脚长在我身上,要回去我自己会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他再问一次,准备打电话通知爸。
  “怎么?你不让妈住在这里?既然这样,那天你就不要来接我呀!我住得好好的,是你要我过来你这里住的耶!”易母气呼呼的。
  “我不是不让你住,是怕你想爸!你不要再嘴硬了,气一个多礼拜了,够久了,爸也一定有在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