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的印象又多了一层,他应该不是她想象中的愚蠢。
常欢在外头忙着,振寰在办公室里则细细阅读着常欢的人事资料。资料上只简明的记载了她的出生年月与求学、求职过程,真正引起他好奇的是她身份证影印本后面父母栏上的两个字——不详。
而在紧急事故通知人的栏位上填的则是“吴悠”与“玛莎”,这两位又是谁?为什么她的亲属栏里是一片空白?
愈看下去,振寰对常欢的好奇心就愈重,她就像是个带着层层迷团的谜题,让人一陷入进去就非破解不可。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常欢抱着一叠整齐的公文进来,放在他桌上说:“这里的请你先过目,剩下有问题的我会再和发文单位确认后给你。”
她的办事效率和她今早的迷糊简直判若两人。振寰禁不住对着她发呆起来。
常欢看见他手中握着的正是自己的简历,配合着他发呆的神情,她不得不在他面前挥挥手,等他回神过后问:“你是哪个字看不懂?”
莫非是吴悠的字太过潦草?
“呃?”振寰对于她这种无厘头的问法已经渐渐习惯了。将她的履历摊在桌上,指着父母栏那里。
“你不懂不详的意思吗?”常欢早已经度过了对于自己是弃儿的悲愤岁月,对于生父生母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将她丢在育幼院门口一事,早已练就了百毒不侵的工夫了。
“你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振寰想弄清楚。
常欢摇摇头,说:“不知道,我是孤儿,如果公司规定一定要有亲属的话,那玛莎修女就算是我娘,吴悠就算是我的姐妹。”
她是孤儿!他想过,但从她嘴里证实,还是令他觉得心疼。
“对不起。”振寰道歉,没人喜欢揭开不快的事。
“不用。”常欢倒是回答得很快,表情依旧明朗的说:“玛莎给我的关爱一点儿也不比亲生母亲少,而吴悠对我的照顾也像亲手足一样无微不至,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需要同情或是抱歉的地方。”
她的坚强令他感佩,打开抽屉,拿出支票本,振寰迅速的挥动着笔,然后撕下交给常欢,说:“帮我转交给玛莎修女,算是我一点帮忙的心意。”
三十万!常欢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嚷了出来:“你这是干吗?”
这数目比她省吃俭用了许多年所汇给玛莎的钱还要多出几乎一半,有钱人出手就是这样大方吗?
“你不必给这么多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承受他的好意,这心意对她而言是天文数字呀。
“不算多。”为了怕常欢拒绝,振寰绞尽了脑汁想着可以说服她但又不至于太肉麻的理由,想了半天,他灵光乍现的说:“反正年底还可以抵扣税额。”
看见常欢瞪大了眼,振寰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嘴真是笨得要命,愈描愈黑指的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的状况了吧!
常欢的表情由原来的热切逐渐冷淡,她早该知道生意人都是现实的,哪会真心想要回馈社会,而且还是个完全不相干的育幼院。他差一点就赢得了她的尊重与感激,但那一句话又彻底的粉碎了她对他仅有的好感。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相信育幼院的弟弟妹妹们都会感谢你如此大方的施舍。”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又被他叫住。
“常欢,”振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说:“我不是在施舍。”
“随便。”她无所谓的、带着点儿轻蔑的口吻说:“施舍、怜悯、给予,你爱用哪一个形容词自己挑,反正育幼院都实质受惠。你的大方能让小弟妹们三餐温饱之余还可以添加新衣裳,我代他们感谢你也是应该的。”
“常欢……”他加重语气的又喊了她一次,嘴才张开却被她打断。
“如果你要说的与公事无关,那我们的讨论还是到此为止吧,关先生。”常欢不卑不亢的说,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剩下振寰一个人懊恼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理由不好说偏偏要说出个那样不带感情的现实话,标准的市侩说法,这哪是他的本意呢?!
回到了自己座位的常欢,对着那张面额三十万的支票生闷气,拿了觉得自己没志气,但想到育幼院里那些小朋友穿上新衣服时欢欣雀跃的神情,她又觉得为难。这事,还是找人商量的好。
“悠,你说该怎么办?”当常欢把事情的过程说完之后问着吴悠的想法。
“收了吧!”吴悠平静的说:“我前天和玛莎通电话,她担忧的告诉我,院里又增加院童了。”
话里的沉重与无奈让两人都沉默不语,许多人对于小生命喜以“爱的结晶”来称呼,但若是因为男女间一时贪欢所制造出来的产物,继而弃之不养的小生命能称为爱的结晶吗?无辜的小婴孩如果能够选择,也许也会懊悔当初投胎时,惶然坠人人道的冲动吧!
“我知道了。”院童增加代表开销也增加,常欢可以想见玛莎修女斑白的头发在灯光下烦恼的算着数字。
“我想玛莎一定会很高兴收到那笔钱的。”吴悠还补了一句,加强彼此的信念。
“嗯。”常欢像是突然想到了某事一又说:“悠,今天我下班时可以来接我吗?陪我一起去买摩托车。”
“我让仲达去接你,我们一起吃顿好的,然后我再陪你买车。”吴悠在那头轻快的说着。
“你亲自下厨?”常欢也高兴的嚷了起来:“好棒,就这样说定了。”
挂下了电话,常欢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的胃总算可以换换口味,不用老是阳春面、米粉汤的下肚了。吴悠万岁!
第三章
上班的日子,除去和关振寰在几天前那短暂的不愉快之外,大部分的时间对常欢而言是如鱼得水的。当她把原本杂乱无章的卷宗统统摘定之后,她开始翻着前任秘书留下来的一些工作记载。笔记本理密密麻麻记载着关振寰的行程与交办该提醒的事项,她再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日理万机的忙碌。
笔记本跳到了今天的日期,常欢突然惊叫一声,带着笔记本就冲进了振寰的办公室里,把正专注埋首在批合公文的振寰吓了一跳。
“什么事这么急?”振寰不得不搁下手中的事情问着。
“这个是你女朋友吗?”她指着笔记本上一个女人的名字,然后说:“今天是她的生日,你没忘吧!”
瞄着笔记本,看清了常欢口中的女朋友原来是钱珊珊,一个在公关公司任职的女人,曾经陪伴过他出席几次的社交宴会。如果这样就算是他的女友,那其余的女人可是会抗议的。
“帮我订束花送去就行了。”振寰回答的不带一点儿感情。
“就这样?”这男人的浪漫细胞只有这一点点吗?
振寰点头,不知道这样有什么不对?以往这种事都是秘书帮他处理的,哪会轮到他操这个心。
“喔。”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常欢只觉得纳闷,能大方出手三十万善款的男人,却只在女友生日时送没几日就凋谢的花,一点儿也不实际。
过没多久,常欢便自己寻到了答案。从前任秘书遗留下来的笔记本里,除了今天寿星的名字之外,还有着其他的莺莺燕燕,之前的秘书还很细心的在日期旁边注记曾经送过的礼物与对方喜欢的花名。
原来是有这么多人选,难怪他显得一点儿也不在意,因为不是惟一所以也就不必珍惜。哼!花心的男人,她最讨厌了。
才刚和花店订好了花,挂下了电话,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就随着电梯门打开飘了进来,一个打扮人时的摩登女郎踩着高跟鞋蹬了过来。
“请问你……?”常欢礼貌性的问着眼前精雕细琢的“人工美女”。
“振寰在吗?”女人像是一点儿也不把常欢放在眼里,鼻孔朝天的问着。
“他在,请问你和他有约吗?”常欢记得今天下午的行事历是空白的。
女人娇笑一声,说:“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就算没先预约,他也还是会见我的,而且我想给他意外的惊喜。”
特别的日子?分手纪念日吗?常欢在心底没好气的想着,如果这女人是关振寰的女友,那他的眼光实在大有问题,怎么交了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娇客。
“对不起,碍于职责我必须先通报一声,你还是告诉我你的芳名好吗!”
“你听不懂中文吗?”女人神色不耐。“我都说要给振寰惊喜了,你通报干吗?”
“会不会是惊喜我并不知道,但我总必须确认不会造成惊吓。”常欢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竟敢刁难她的工作。
“你这话什么意思?”女人气的将手叉到了腰上,摆出了茶壶状。
“很简单,如果你不让我通报便想进去,那恕难从命。”常欢一点儿也不退让。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人提高了音量,风度略失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