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是女人啊!这种事叫我如何接受?”她抗议道。
“女人向来只有顺从的分,其他不必想太多。”他认为这已是对她的恩宠了。
天!又是这种鄙视女人的迂腐观念、又是个视礼教于粪土的蛮人,叫她身侍二夫的 话说得这么自然,在她听来却犹如锥心之痛。
她早已听闻匈奴人有以母嫂为妻的习惯,虽然现在情势似乎是相反了,但父亲要儿 子的女人也是违背常伦啊!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弥补他们的错吗?如果她不答应,她的夫君和哈鲁伊斯都得死, 她该怎么办?
“你若想救他们,明晚就准备侍寝,你还有一天考虑的时间。”莫也顿毫无商量的 余地。“如果想通了要当我的阏氏,明日你必须以匈奴女人的盛装打扮,我会派人来帮 你梳妆。”
莫也顿要离去时,莲香立即回道:“我答应,但是明日中午以前,你必须先放人。 ”
她已没有后退的路了,如今只好先救他们,之后再叫他们先逃,之后她就可以无后 顾之忧,选择她自己要走的路……“可以,但你要遵守诺言,否则你必须要承当后果。 ”莫也顿爽快的答应了。
莲香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毡帐,今夜过后,明晚就是她的苦刑日了,她希望 还能有时间再和拓都罗多作最后的道别。
她决不能让他知道单于要她侍寝的事,否则他们一定会起冲突,但是她要如何才能 瞒过他呢?
他们之间注定坎坷不顺,之前是仇恨的阻隔,如今是单于的强迫,她觉得好累!思 绪飘飘忽忽的,不知不觉已进入梦乡……
第九章
阳光穿透浓厚的晨雾,大地顿时被笼上一层金碧,人们开始迎接新一天的来临。新 的一天也代表著有新期望,所以莲香一大清早就独自对上天祈祷。
她站在帷幕外望著悠悠天空,内心不断为他们祈福祷告,希望单于能遵守约定,让 他们两个平安归来。
百无聊赖地把玩颈上的羊骨项炼,这是她和拓都罗多举行婚礼的当天,他为她戴上 的。他说这里没有汉朝昂贵的稀世珍宝,但是这里面却有他的爱串起来的真诚,虽是粗 鄙不起眼,却是他用心把它组合起来的一串心意……她并不奢望拥有价值不菲的礼物, 而是真诚的一颗心,这样用爱的心情编造的项炼,比任何东西都能套住她。
一想到他们相聚的日子不多了,就不禁悲从中来,难道他们的缘分就这么薄弱吗?
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已放弃报仇,但也即将失去他。
她的人生又将陷入另一个悲仇,但是她不甘心啊!于是她早就做好打算了,她绝不 要屈服在单于的淫威之下,她要以激烈的手段来抗争……拓都罗多都可以为她付出生命 了,她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了保有他们之间的深情美好,看来她非如此做不可……“ 王妃,用餐了。”侍女已送来早膳并先放进帐内的几上才出来提醒她。
“先搁著吧!我待会再用。”其实她根本没胃口,只是想到这一天将会有很多事情 要应付,她必须保持体力才有精神。
“要不要婢女陪你走走,然后再回来用餐?”侍女见她似乎心事重重,好心建议她 四处走动会比较好。
“不了,你先下去,我只在帐外站一会儿,待会就会进去。”
“是。”侍女不敢再多言,自己先回帐内整理事务。
莲香原以为单于会接近午时才放人,未料她远远地就看到拓都罗多和哈鲁伊斯骑著 两匹骏马朝她而来。
她不敢相信单于不但守信,还这么快就释放他们回来。
“你们回来了!”她飞奔向前高兴的喊叫著。
两人翻身下马,只见拓都罗多脸色阴郁地走向她,他猜测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的父 王会这么轻易释放他们。
“你可有和父王谈什么条件?”他劈头就问,心里已有不好的谱。
“没有啊!我只是很诚意的相求,他大概被我的真诚感动了吧!”莲香极力保持镇 静。
“是这样吗?”他该相信吗?!每当她有什么委屈她都会隐藏,难保这次又是表面 功夫在应付他。
“你还怀疑什么?”若是唯唯诺诺的更会引起他的疑心,她只好直接反问,不刻意 避开话题。
“我只是担心……”
“我们都好好的有什么好担心?”莲香只能以轻松的口吻安抚人心。
拓都罗多怔忡一会,这才注意到她挂著羊骨项炼,内心一阵甜蜜。
“不进去吗?”她看见他露出神秘的微笑。
“哈鲁伊斯,你先回去好了。”拓都罗多转头先叫他走。
哈鲁伊斯对他们礼貌的点点头,就识相的转身离去。
“等一下。”莲香赶紧向前几步,偷偷塞个纸条给他。
“一起用餐好吗?”她转身对拓都罗多微笑邀请著。
“当然好。”他暂时抛开恼人的事,尽量放松心情和她共餐。
用完餐后两人闲话家常,稍事休息半晌,莲香便要侍女拿琵琶出来,她想弹曲给他 听。
“这不是父王送你的吗?”一想到此他就妒意横生。
“不,你忘了,这琵琶是王爷托使者送来的,只是经过他的手传送而己。”莲香急 忙解释并补充道:“而且这琵琶在汉时是我的最爱。”
来匈奴和亲时她并非忘记携带,而是故意不带来,因为来这里时,她就有心理准备 不可能再活著回去。
当时她带著报仇的使命而来,根本无心顾及自己的兴趣,带著心爱的东西陪伴在身 侧。与其让它流落匈奴,不如让它留在王爷家,毕竟那里曾是她的家,也是它最好的依 归。但现在有人送来,她也欣然接受。
“原来你最爱的是琵琶,早知道我就想办法送你一把。”如果琵琶是他送的!对她 来说更有意义。
“不,这条项炼也是我的最爱,它的意义非凡,不能跟琵琶相比。”她露出梦幻般 的神情,幽幽道著。
“只要你珍惜它,我就心满意足了。”拓都罗多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之后他才发现她今天的打扮和平常不同。她穿著莲花图案的衣裳,配上黑金丝线织 出的花纹锦衣,比平常稍微华丽的装扮。
编好的头发插著珊瑚的发饰,微施胭脂的脸蛋,使得她看来比平常光鲜亮丽,顿时 他看得痴迷了。
莲香并不理会他的反应,迳自弹起琵琶来,霎时帐内优美的旋律被洒开,她边弹边 低唱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反覆的弹唱几遍,最后眼眶蒙上一层水雾,今日是他们的最后相聚,她感到不舍 和遗憾。
拓多罗多可以感受到这首曲子的优美及扣人心弦的词句,他也沉浸在忘我的境界, 细细品尝著。
虽感动她对他的表白,他却不知她将与他绝别了。她要在他心中留下美好的记忆, 直至地老天荒。
“好听吗?”莲香压抑内心的悲苦,惨然而笑。
“太好听、太美妙了!”他迭声称赞。“汉朝廷来的公主确实不同凡响。”
“不,我是李将军的女儿。”身份既已识破,她不想仍活在别人的庇荫下而忘了自 己。
“一样是名门闺秀,不是吗?”明白她的家世之后,他更敬佩她,因为他本就仰慕 李将军。
“你会永远记著这首曲子吗?”她像期待什么的问著。
“以后要听你弹有的是机会,还怕忘记吗?”
“你还是记著它好,世事无常,难保以后……”她语重心长地道。
但是拓都罗多仍没有察觉她言词的异样,只知她今天是为他刻意打扮,也许是预知 他会平安归来,所以专程要这么迎接他,好令他惊喜。
“你已唱过好几次,我能不记起来吗?以后就每天弹唱给我听。”他兴奋地又要求 。
“嗯!”莲香只能暂时敷衍,为了他好只好欺骗他。
这是最后的晤面,她内心的凄苦无人能诉也无人能懂,所有的悲哀和苦涩全往肚子 里吞。
于是她开始细细地看著他,要永远记著他的模样,今生无缘,只好来生再续情缘。
她主动抚触他的脸庞,此刻才惊觉他们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她都来不及好好地 看看他,他们就必须被迫分离,这一刻她的心仿佛在淌血了……“兰君,怎么了?”拓 都罗多感觉她的怪异,她从不主动抚摸他,也不曾这么深情地凝视他。
“没有……因为之前担心你们,现在得知你们释放,我实在太高兴了。”莲香以正 当理由来塞责,她必须努力压抑,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父王怎么会突然改变心意放我们出来?”他不太相信父亲会这么好说话,因此更 觉奇怪。“你是如何说服他的?”他进一步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