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得回府一趟,试着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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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厉风行重整商队打算离开锡安前,又到迎春阁一趟。
因为未事先告知,桑嬷嬷不晓得厉风行有此一访,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有人来开门。
「谁呀?一大清早的……欸,你不能乱闯呀!」
厉风行不理来人,熟稔地通过第一、二栋楼阁,穿过无数回廊,来到绿梅的房门前,重重地拍了三下。
「谁呀?桑嬷嬷吗?」睡意浓厚的声音由内传来,旋即一阵重物落地声伴随绿梅呼疼的呢喃。「等等……欸,怎么是你?!」
甫开门,入眼的不是熟悉的桑嬷嬷,而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厉风行。
绿梅想想也对,如果是桑嬷嬷的话,不可能只拍三下就停了……
不对!绿梅想想不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妳穿这样?」厉风行微蹙着眉,虽然绿梅套上了披风,还是隐约可见兜儿上头绣着的盛开红梅。
如果今日敲门的是另一名男子呢?厉风行思及此,眼神更加冰寒。
「我以为是桑嬷嬷。算了,你在这等我一下。」绿梅想回房换件衣裳,幸好她有多披件披风,才没让他看到不该看的……
厉风行等不及,径自越过绿梅进屋,活活急坏了绿梅。
「厉公子,这样不妥。」拉紧披风,绿梅在他身后说道。
「有何不妥?」厉风行转身睨着不自在的绿梅。他来是为了合同的事,又不是上青楼寻欢,有何不妥?况且商队人马就在客栈前,他没有时间等她更衣梳洗。
「这……」绿梅本想辩驳,就算两人曾是夫妻,厉风行也不该闯入她房内,尤其在她衣衫不整的情况下,更是不妥。可话一到嘴边,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别想太多。我来是问妳对合同有何不清楚的地方。」本来想让阿升过来替他一问,厉风行现在倒是庆幸没做傻事。
「合同?」绿梅疑惑地望向他,接着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原来是为了合同……绿梅轻叹一声,将内心的奢望彻底抹去。
「妳,没看?」厉风行倏瞇起眼,两道锐利眸光射向绿梅。合同连看也没看,她真的是迎春阁的主事吗?做事丝毫不严谨。
「我想你不会刁难我。」绿梅踱步走到屏风后,想用屏风隔绝两人视线的交集;原以为厉风行单独前来找她,一定有什么话想跟她说,没想到只是为了公事。
「那好,就定了。」说完,厉风行立刻转身离去,如同昨日一般。
「呵……不愧叫风行……」
如果今儿个厉风行是来毁灭她的希冀,那么,如他所愿,她已断了内心所有的奢望。
绿梅关上门,再回到床前将披风褪去,躺到床榻上想入睡。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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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湖上烟波浩渺,湖畔迎春花摇曳生姿,映衬着紧临湖心的三楼雕梁画柱楼阁;湖面上,画舫缓缓航行,垂挂的帘幕帷幔迎风飘曳;阳光透湖而出,映着湖光山色,成就一幅景色秀美、色彩灿烂绚丽的画布。
刚绘完下季的第三张图,绿梅搁下笔,起身离开书案,取下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利落地打个结,打算到醉月湖畔绕绕,想找个视野良好的地方盖凉亭。
今儿个是二十五号,厉风行离开锡安两个月了……
想这做什么?绿梅不禁摇头。这念头实在太荒唐可笑了。
厉风行说过,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绿梅沿着湖边小径,漫步在去年斥资万两所种下的金桂林中;一到秋日,飘散而来的阵阵桂花香气清新宜人,此时洒落的桂花更增添一番美景,置身其中,宛如仙境,引得不少骚人墨客流连忘返,纵然此地乃属迎春阁一这青楼所有。
「咳……」绿梅掩着小嘴轻咳,揪紧身上披风。每当天候一变,她的身子骨就犯病,先前为了多酿些迎春酒,连着好几天没睡好,多酿了十来缸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半个多月才得已下床走动,幸好那时已和厉风行打下合同。
绿梅着实咳得难受,一时间顺不了气,只好扶着一旁的桂花树干,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稍作休憩,闭目养神。
若非想找块视野广阔的地方搭建凉亭,而且在中秋前夕完工,绿梅也不会急着在画完图后即披上披风往游湖小径来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枝桠洒在绿梅单薄的身上,微风吹拂过她柔顺如丝缎亮面的秀发,她难得悠闲地靠在树干上假寐,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悠悠醒转,睁开秋瞳那一刻,赫然发现一双黑色足履立在她眼前。
绿梅惊恐地瑟缩身子,颤巍巍地抬头想看清来人——
「吓!」绿梅大吃一惊,骇得她下意识往后一躺,直挺挺地撞上后头的桂花树,疼得她是眼冒金星,头皮既痛且麻。
怎么会是厉风行?他来多久了?看了她多久?
他不是离开锡安了吗?
「厉、厉公子……」绿梅赶紧扶着桂树站起,却因头疼得厉害,身子站不稳而摇晃,差点就跌倒在地。「厉公子,您怎么来了?」。
等到晕眩消去,疼痛也退了泰半,厉风行依旧不发一语,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发上的黄玉珠钗,原本在绿梅印象中只有淡然神情的眸子,竟映照出不解与怜惜……怜惜?
怎么可能……她一定是昏头了。
得不到响应,绿梅拍拍身下淡紫色的丝织罗裙,向厉风行辞别后走进游湖小径里。绿梅不奢望他会回答她的问题,或许他只是出于好意,担心她孤身一人在桂树下假寐会遭遇到什么不测,所以才守着她直到睡醒。
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连进到她房里也只是为了公事,在他心里,她什么也不是。
醉月湖的面积不算大,尤其与四大名湖相比更显渺小,但要绕上一圈少说也得花上一个时辰,更别说细细品味醉月湖的幽静了。绿梅走了一会儿,待挑了个视野最好、能同时将三栋楼阁尽收眼底的位置时,也差不多该用午膳了。
「咳……咳……」喉头一阵骚痒,绿梅难过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即使中午阳光较为炽热,也温暖不了她发寒的身子。
她太过逞能了,以为自己的体力能够负荷,如今还得扶着树木才得以勉强支撑;桑嬷嬷曾苦劝过她别太劳累,免得昏倒在路上没人发觉……
「咳……」绿梅咳得厉害,连泪水都迸流而出,虚弱的模样着实惹人爱怜,配上身后碧湖楼阁,俨然一幅活生生的美人春泥泪。
绿悔忽感一阵昏眩,虚软地往后一倒,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坚硬的泥地,没料到竟跌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他没离开?
绿梅扶着他的上臂撑住身子,想确认是不是厉风行,一迎上他深如黑潭的幽邃眸子,像是被某股气流吸住一般,掉进回忆的洪流中载浮着。
记亿中,厉府里偌大的仿真造景、假山荷池石拱桥宛如美轮美奂的西湖春色,以往只有她形影孤单的漫步桥上,念着远方的夫婿——一个从未将她放至心上的男人——而如今这个男人,却默默地陪她绕了半圈醉月湖……
这曾经是她奢望的梦,极为奢望的梦,可她再也不敢想了。
「真对不住……我马上起来。」绿梅挣扎着想起身,偏偏厉风行的怀抱有如铜墙铁壁般拘禁着她,丝毫不能移动半分。
使尽全力推拒着他,但在厉风行的感受上,她只是轻柔地用素手抵着他的胸坎,起不了任何作用;倒是她的抗拒,让他起了愠色。
「别动。」都病成这样了还敢只身出门,要不是他在对街茶馆与桑嬷嬷介绍的嵌工师傅谈生意,瞧见她小嘴不断轻咳,不断地扯紧披风保暖,又独自一人往金桂林走去,才担心地跟上来看看。
尤其当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嵌工师傅比他还着急时,厉风行才借口让阿升学习自个儿谈条件,追了出来。
「这样不妥,让我起……咳咳……起来……」绿梅捣着小嘴咳了起来,不习惯这般亲近的距离。成亲三年,别说相拥了,就连执手的次数也少得可怜,通常都是作戏给疼爱她的公公看。
不管她再怎么付出,厉风行心里也没有地方让她伫足。
「不准动。」厉风行抱起绿梅;瞧她虚弱的样子,走不到几步路就得停下来休息,还想逞能。
四年后的厉风行比起四年前的厉风行,差别在于现在的他对绿梅多了一份好奇、多了一份怜惜、多了一份将眼神停伫在她身上的冲动,但这不代表她能不断地漠视、不断地逃避、不断地推拒他。
他是她的夫婿,纵使已是曾经,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要……咳……你放我下来,好吗?」她已经身心俱疲了,就让她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吧。难道唯一仅存的傲骨,他也忍心把它折断吗?